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指间夹着一张银行卡。
“阿姨，先用我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张妈妈惊愕地抬头，对上欧阳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少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清澈而坚定，将信用卡直接递向缴费窗口的工作人员：“密码是xxxxxx，麻烦您了，请尽快安排检查。”
“小光…这怎么行…”张妈妈声音哽咽，想要推拒。
“阿姨，艺兴哥的伤要紧。”欧阳光语气温和却坚持。
张妈妈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感激，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住欧阳光的手臂，用力地点着头。
核磁共振室外的等待漫长如年。张妈妈一直盯着墙壁上的时钟，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计算从长沙到首尔的每一分钟。
欧阳光悄悄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热可可，塞进她冰凉的手心。
阿姨，艺兴哥一直说您做的辣椒炒肉是全湖南最好吃的。他轻声说，等这次好了，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张妈妈突然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渗出。
他十七岁就说要来韩国当练习生...我要是知道会这样...
检查室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医生拿着片子走出来，表情比刚才更严肃。
核磁共振的结果如同判决书。医生指着那片模糊的影像，语气凝重：“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根，情况比较严重。保守治疗恐怕难以支撑高强度的舞蹈，建议尽快手术。”
“手术？！”张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恐，“不行！医生，手术…风险多大？会不会影响以后？他才多大啊！”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医生推了推眼镜，尽量保持专业口吻，“但拖延下去，神经压迫加剧，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甚至影响行走。目前的舞蹈强度，他的腰根本无法承受。”
“不行！绝对不行！”张妈妈猛地站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态度异常激烈。
“我们不做了！什么手术都不做！我们回家！回中国！休养！慢慢养！”她无法接受儿子在异国他乡，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刻，去冒可能毁掉未来的风险。
“艺兴！听妈的，我们不跳了！身体最重要！手术风险那么高，伤了身体怎么办？你还这么年轻！更何况还有凝血障碍！”
她转向医生，语气激动！
“医生，我们不做手术！保守治疗！休养！我们回家休养！”
医生犹豫片刻：可以先进行保守治疗，但必须绝对卧床三周以上。即使这样，也不能保证...
“妈！我要做手术！”张艺兴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眼底是近乎绝望的执拗。
“妈，你回去吧，我会站起来的！我还要养你们，我对你们有责任，我也有我要完成的事情，你让我执着一下，我一定要在这里再站起来。”
“我们回去吧，我们不出道了，我可以养活你，真的，你别把你这腰搞断了，我真的求求你了。”
张妈妈抱着张艺兴眼泪决堤，又急又气。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张艺兴大声吼道，“我怎么了，我能怎么样，我能不在这里出道吗？我不在这里还可以在哪里？”
欧阳光站旁边，看着张艺兴眼中那份近乎绝望的坚持和倔强，又看着张妈妈满脸的心碎和恐惧，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他能理解艺兴哥的不甘，也明白阿姨的担忧。梦想与健康，如同锋利刀刃的两面。
“阿姨，”欧阳光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插入了这对母子激烈的争执中。
他走到张妈妈面前，微微弯下腰，琥珀色的眼眸里是超越年龄的理解和诚恳。
“艺兴哥的梦想，我们都懂。现在放弃，太残忍了。医生也说，手术风险高，但彻底休养配合物理治疗，也不是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我们先按医生的方案，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观察情况，好吗？费用方面您不用担心。”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张艺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但是哥，你必须答应，休养期间，绝对！绝对不能再碰舞蹈！一次都不行！否则，就是对你自己、对阿姨、对我们所有人的不负责任。”
他语气里的分量让激动的张艺兴微微一震。
张妈妈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澄澈、行事沉稳得不像话的少年，再看看自己倔强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儿子，巨大的疲惫感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交织着，让她激烈反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最终，是张艺兴眼中滚落的大颗泪珠和那份无声的、带着哀求的凝视，击垮了母亲最后的防线。
张妈妈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她终究拗不过儿子近乎悲壮的决心。
“医生…”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声音疲惫而沙哑，“手术…风险最小…对身体影响最小的方案…是什么？我们…不做那个大的…保守…保守治疗呢？休养…休养多久能上台？”她艰难地寻求着最后的、渺茫的平衡点。
医生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如果坚持保守治疗，严格卧床静养，配合物理治疗和药物，或许能暂时缓解症状。但想支撑高强度舞台…很难，随时可能再次爆发。而且，需要非常长的时间，一个月或者几个月，甚至更久。”
几个月？出道在即，怎么可能有几个月？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张艺兴闭上眼，嘴唇抿得死紧。
张妈妈绝望地看着儿子，又看看医生，最终，那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妥协。
“那…就…先休养吧。”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
张艺兴猛地睁开眼，看向母亲，眼中情绪翻涌，有愧疚，有感激，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最终，她红着眼圈。在医生的叹息中，选择了风险极高的保守治疗。
绝对卧床静养，配合药物和理疗，祈祷奇迹的发生。
代价是，张艺兴必须彻底远离练习室至少一个月，并且即使恢复，腰部也将成为一个极其脆弱、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
张艺兴赢了，他说服了张妈妈留在韩国。代价是他未来舞蹈生涯的每一秒都踩在刀尖上。
他被强制按在了病床上。出道计划表上，又被狠狠地划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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