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荒,天风城。
烈日灼灼,将林家演武场的青石板炙烤得滚烫。
场中,两名林家子弟正在激烈交锋,拳风呼啸,灵光闪烁,引得看台上的族老们不时颔首。
然而,场边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了西北角那个独自盘坐的青衫身影。
“看,林枫少爷又在那儿发呆。”
“嘘!小声些!三年前他冲击‘神藏境’失败,修为尽毁,如今还能留在族中已是族长开恩,难道还指望他上场比试不成?”
“可惜了啊……想当年他十二岁便突破开脉境九重,是何等风光!就连那玄冰宗的南宫仙子,都曾与他定下婚约……”
议论声窸窸窣窣,如同附骨之蛆,钻进林枫的耳中。
他面无表情,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掌心,那里,曾经能引动天地灵气的脉络,如今一片死寂。唯有搭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捏得泛白。
天才?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三年前冲击那玄妙的“神藏境”失败,他苦修而来的修为便一朝散尽,从云端跌落,成了这林家,乃至整个天风城人尽皆知的……废物。
就在这时——
轰!
一股浩瀚无比的冰冷威压,如同万丈冰川轰然砸落,瞬间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空气凝固,风声湮灭。
修为稍弱的子弟更是脸色一白,直接瘫软在地。就连几位族老,也豁然起身,脸上布满惊骇。
只见天际,四头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灵鹫,拉着一架雕刻着冰凰纹路的华贵车辇,破开云层,缓缓悬停于演武场上空。
车帘无风自启,一道绝美的白色身影,翩然若仙,徐徐落下。
她容颜倾世,青丝如瀑,一袭白衣衬得身姿玲珑,宛如雪中寒梅,清冷孤傲。只是那双剪水秋瞳扫过在场众人时,却不见丝毫波澜,只有俯视众生般的淡漠。
“是……是玄冰宗的圣女,南宫婉!”
“她竟然亲临我们林家?难道是听闻林枫境况,前来……”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不少年轻子弟更是面露痴迷与激动。林家现任族长,林枫的大伯林震,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堆起最为谦卑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上。
“不知南宫圣女大驾光临,林震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不知圣女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他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至极。
然而,南宫婉的目光甚至未曾在他身上停留一瞬。
她那两道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视线,如同淬了冰的利剑,穿透人群,精准无比地,钉在了角落那个青衫少年身上。
“林枫。”
她红唇轻启,声音清脆,却字字冰寒,砸在每个人心头。
全场瞬间死寂。
林枫缓缓抬起头,迎上那道目光,心脏莫名一沉。
“你父林啸天,昔年借与我宗联姻之便,博取信任,实则包藏祸心,盗取我玄冰宗至宝‘混沌气’。”南宫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宣读一道既定的判词,“此物,如今便潜伏于你血脉之中。”
“什么?!”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林枫猛地站起身,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他的父亲,那位在他年幼时便不知所踪的男人,竟被扣上如此不堪的罪名?
“你胡说!”林枫胸膛起伏,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带着一丝沙哑,“我父亲光明磊落,绝非你口中鸡鸣狗盗之徒!”
南宫婉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他的辩驳只是蝼蚁的哀鸣。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何须狡辩。”她玉手轻抬,一枚通体剔透、散发着极致寒气的冰符,在她指尖凝聚,“奉宗主法旨,予你两个选择。”
冰符化作一道流光,“啪”地一声,深深嵌入林枫身前的青石地板上。
恐怖的寒气瞬间蔓延,咔咔作响,将周围数米的地面冻结成一片冰霜领域,刺骨的寒意让附近几人连连后退。
“一,十日内,以此‘玄冰符’为引,自愿将混沌气渡还我宗。过程或会损你根基,废你修为,但可留你一命。”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那淡漠的目光第一次扫过林枫,以及他身后的整个林家宅院。
“二,十日后,我宗执法长老亲至,强行抽取。届时……”
“……休怪我等,不留你林家香火。”
轰!
这番话,已非简单的羞辱,而是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灭门威胁!
无尽的屈辱、滔天的愤怒、还有一丝面对绝对强权时的绝望,如同冰锥,狠狠刺穿林枫的心脏,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的身体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起来,先前掐破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被冻结的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朵凄厉的血梅。
他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一言便可决定他和他所有亲人生死的女子,记忆中三年前那惊鸿一瞥所生的些许少年慕艾,此刻彻底化为灰烬,只剩下刻骨的冰冷。
“南宫……婉!”林枫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曾经让他心怀憧憬,如今却只剩怨恨的名字,“你今日所言,所行,我林枫,铭记于心!”
南宫婉终于正眼看向他。
那眼神,平静无波,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狼狈与挣扎,如同神灵在俯视一只无力反抗的虫豸。
“你的铭记,毫无价值。”她收回目光,身形翩然飞起,落回车辇之中,“记住,你只有十天。”
灵鹫长鸣,拉着那架华贵而冰冷的车辇,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笼罩全场的恐怖威压随之散去。
但演武场上的寒意,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刺骨。
所有人都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中央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有同情,有庆幸,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恐惧。
族长林震张了张嘴,看着林枫,又看了看地上那枚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玄冰符,最终只是重重地、无力地叹了口气,颓然转身,背影显得异常萧索。
转眼之间,原本热闹喧嚣的演武场变得空空荡荡。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而孤独。
他低头,死死盯着地上那枚几乎将他所有尊严和希望都冻结的冰符,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踏了上去!
咚!
冰符纹丝不动,反而那股极寒之气顺着他脚底经脉逆冲而上,整条右腿瞬间失去知觉,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不是因为身体撕裂般的痛楚,而是那几乎要将灵魂都撕碎的不甘与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能如此轻易地颠倒黑白,践踏尊严?!
凭什么弱者就只能引颈就戮,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踉跄着,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腿,一步一步,朝着家族后山那片被视为不祥之地、平日人迹罕至的禁地——“小神墓”走去。
那里,是家族埋葬先烈衣冠冢的荒芜碑林,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去的容身之所。
夜幕悄然降临,残月如钩,洒下清冷的光辉。
林枫跪倒在一片残破的古碑之中,望着最前方那块最大的、空无一字的古碑——那是他父亲林啸天当年亲手立下的。
“爹……如果你在天有灵,告诉我……孩儿,该怎么办?”
“贼老天——!”
积压了三年的委屈与今日所受的奇耻大辱,轰然爆发,他仰头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咆哮,一拳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无字碑面上!
皮开肉绽,鲜血瞬间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了斑驳古老的碑石。
他没有注意到,他流淌出的温热血液,正被那看似粗糙的碑面,悄无声息地、贪婪地汲取……
突然!
“……啧。”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以及几分被打扰了清梦的极度不爽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
“不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与恼怒,“是哪个不开眼的瘪三在打扰本座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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