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头棒喝？”
了尘躺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他不懂。
他只知道，自己最强的“大梵天音”，在这个书生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对方甚至没有动用内力，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地一扇，他所有的“法”，所有的“道”，就都崩塌了。
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碾压，是“理”的碾压。
靳百川收回折扇，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摇了摇头。
“看来你是不懂了。”
他转头看向寺庙里那口巨大的铜钟。
“也罢，我今天就教教你。”
他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铜钟旁边。
他没有用手，也没有用兵器，而是拿起了那枚小小的檀木木鱼。
然后，对着那口足以数人合抱的铜钟，轻轻一敲。
“笃！”
一声轻响。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声音。
然而，这一次，当木鱼敲在铜钟上时，整座大梵音寺，都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嗡——”
一道悠远、庄严、宏大、慈悲的钟声，从铜钟内响起，瞬间传遍了整个兰若镇！
这钟声，与了尘那霸道、充满控制欲的“大梵天音”截然不同。
它不强迫，不控制，只是在讲述。
讲述着佛的慈悲，道的自然。
跪在寺庙门口的数百名镇民，在听到这声钟响后，身体齐齐一震。
他们脸上麻木痴迷的表情，开始寸寸碎裂。
迷茫、困惑、清醒……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才在做什么？”
“我的头好痛……”
镇民们陆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恐惧。
了尘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精神枷锁，被这一声钟鸣，彻底敲碎！
“不！不可能！”
了尘看到这一幕，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他苦心经营数年的成果，竟然被对方用一个木鱼，一记钟声，就给毁了！
“这……这是佛门正宗的‘警世钟’！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无心禅师的‘叩门’之法？！”
他终于认出了靳百川的手段。
“叩门”，敲的不是寺庙的门，也不是人心的门。
敲的，是这天地间，佛法道理的门。
以小木鱼为“匙”，以大铜钟为“锁”，敲响的，是能唤醒世间一切沉沦迷惘的警世之音！
这是无心当年留下的后手，只有真正懂他佛理的人，才能使用。
靳百川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现在，你该告诉我，你的来历了。”
了尘惨笑一声，眼神彻底黯淡下去。
“成王败寇，我输了。”
他的气息开始迅速衰败，显然是动用了什么秘法，准备自尽。
“想死？经过我同意了吗？”
靳百川屈指一弹，一枚石子破空而去，精准地打在了尘的穴位上，瞬间封住了他全身的经脉。
了尘的身体一僵，连自绝心脉都做不到了。
他看着靳百川，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这个男人，是魔鬼！
“我耐心有限。”靳百川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赤王？还是白王？”
了尘的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吐出了几个字。
“都不是……是……是‘掌香官’……”
掌香官？
萧瑟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又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天启城的水，到底有多深？
“隐官的人？”靳百川追问。
“不……不是……”了尘艰难地呼吸着，“隐官是皇帝的刀，监察天下。而掌香官……是为宫里，处理一些……脏事的。”
“他们不属于任何机构，只听命于……宫里最尊贵的那几位。”
宫里最尊贵的那几位。
范围不大，但每一个，都是萧瑟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的人。
“为什么要在这里设局？目标是谁？”萧瑟忍不住开口。
“目标……是所有去剑心冢的人。”了尘的声音越来越弱，“掌香官大人说……不能让任何人……拿到天斩剑……他说，天斩剑……是祸乱的根源……”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歪，七窍流血，彻底没了气息。
他终究还是用最后一点力量，震碎了自己的心脉。
萧瑟的心，沉到了谷底。
掌香官，一个比隐官更神秘，更肮脏的组织。他们的目的，竟然是阻止任何人拿到天斩剑。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看来，我们这趟剑心冢之旅，比想象的还要热闹。”靳百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他看了一眼那口大铜钟，钟声过后，铜钟的表面，竟然浮现出了一行淡淡的金色小字。
是无心留下的。
“百川，见字如晤。兰若镇乃一处‘妄念’之眼，有邪祟盘踞，特留‘叩门’之法，助你破之。此行剑心冢，切记。”
“剑心有魔，天斩非剑，是锁。”
剑心有魔？
天斩不是剑，是锁？
萧瑟和雷无桀、司空千落都围了过来，看到这行字，全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谢宣让他们去借一把剑，结果无心告诉他们，那根本不是剑，而是一把锁？
锁什么？锁那个所谓的“魔”吗？
“谢宣那老狐狸！”萧瑟的拳头握得死紧，“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他让我们去借剑，根本就是想让我们去打开那把锁，放出那个‘魔’！”
这个推论，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他们被当枪使了！
雷无桀挠了挠头，一脸懵圈。
“那……那我们还去不去剑心冢了？”
“去！为什么不去？”
开口的，是靳百川。
他看着那行字，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有趣的笑容。
“我倒要看看，能让铸剑第一的李家，用天下第一的名剑去锁起来的‘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转头看向萧瑟。
“而且，你不是想恢复武功吗？谢宣那老狐狸，既然设了这么大一个局，那他手里的《流转之术》，就一定是真的。”
“不管他是要放魔，还是要捅破天，我们先把好处拿到手再说。”
这家伙的逻辑，永远都是这么不讲道理，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萧瑟看着他，心中的郁结，竟然散去了不少。
是啊，管他什么阴谋诡计。
自己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魔，又如何？
他转身，大步走出了大梵音寺。
“走了，去剑心冢。”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立刻跟了上去。
靳百川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口铜钟，又看了看手中的木鱼。
他将木鱼收回怀中，折扇在手心轻轻敲了敲。
事情，好像比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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