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回临时居所，林枫第一时间在房间内外布下了数层隔绝结界与警示阵法，确保不会被轻易追踪或窥探。做完这一切，三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气氛依旧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苏娇娇脸色还有些发白，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喃喃重复着那个词：“善念化身……墨衡博士他……真的是那个大长老……的一部分？”这个认知对她来说太过冲击，仿佛一直信赖的伙伴突然变成了故事里最终反派的分身。
林枫眉头紧锁，习惯性地开始分析：“从那个首领的反应和话语来看，可能性极高。‘善念化身’，‘缺失的本源灵性’，‘补全拼图’……这些词都指向一种可能——墨衡博士，是墨玄为了某种目的，主动分离出来的、承载着他未被污染部分的特殊存在。”他看向苏小小，“但这又引出了新的问题，他为何会对地府有如此高的认同？又是如何获得独立的身体和意识，并在地府担任要职的？”
苏小小沉默着，脑海中闪过与墨衡相识以来的种种。他严谨到近乎刻板的科研态度，对地府规则的遵守，对晚辈（尽管他表面不说）隐晦的关照，以及面对危机时毫不犹豫的支援……这一切，难道都源自一个邪恶组织首领的“善念”？
就在这时，房间中央光影汇聚，墨衡博士的身影通过幽冥通的投影功能显现出来。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深处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恍惚，但除此之外，却有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我想，”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大概明白，我是什么了。”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没有回避，直接开始陈述自己的推断，结合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和天文台首领的话语：“那些不属于我的知识，对窃天盟技术的熟悉感，以及刚才那个家伙的话……基本可以证实，我，墨衡，并非一个自然诞生或完整独立的个体。我极有可能，是窃天盟大长老‘墨玄’，在某个关键时刻——很可能是在他即将被‘天命’彻底同化或意识到自身即将失控的时候——为了某种我们现在还不完全清楚的目的，主动分离出来的、承载着他最本源那部分未被污染的灵识，以及……他最初追求知识时那份相对纯粹的‘善’与‘知’之理念的……化身。”
这个结论让房间内再次陷入死寂。
投影的光芒在墨衡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有些虚幻。
“但这说不通，”林枫再次提出核心矛盾，“如果你是他分离出来的‘善’，理应更倾向于他的理念，或者至少保持中立。为何会对地府有如此强的归属感？甚至还担任了功过司的资深研究员？”
“这也是我现在迫切需要弄清楚的。”墨衡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迷雾，直视真相，“我需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墨玄为何要在那个时间点分离我？分离的过程是怎样的？我又是如何来到地府，如何被阎王陛下和坤元执事他们接纳并信任的？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就藏在地府封存的最高机密档案里。”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决定：“我必须以我的权限，尝试调阅地府关于‘墨玄叛逃’事件的所有边缘信息和相关记录。”
“这太危险了！”苏小小立刻出声反对，语气急促，“那些档案能被列为最高机密，必然设有重重禁制，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可能还有灵魂层面的烙印和反噬！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你会被当成叛徒处理！”她不敢想象墨衡被地府防卫机制攻击的场景。
“我必须这么做。”墨衡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有一丝悲壮，“我的存在已经彻底暴露。窃天盟，尤其是墨玄本人，绝不会放过我。他们视我为‘补全’的关键材料。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为何在此，我如何能在接下来的围剿中保护自己？又如何能……真正地帮助你们，阻止他们那疯狂的计划？”
他的目光依次看过苏小小、林枫和苏娇娇，带着一种托付般的沉重：“了解敌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了解他的过去。而我的过去，与墨玄，与‘天命’，从一开始就密不可分。弄清楚这一切，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们接下来所有行动的成功率。”
看着墨衡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近乎燃烧的坚定，苏小小沉默了。她明白，墨衡说的是事实。未知的隐患比已知的危险更可怕。良久，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下头：“好。我们帮你警戒。一旦有异常，我们会立刻想办法接应你。”
“谢谢。”墨衡的投影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身影逐渐变淡，最终消失。他在地府的实验室中，已经开始了行动。
墨衡坐在主控台前，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他调动起自己作为功过司资深研究员所拥有的、仅次于阎王和几位核心执事的极高权限，小心翼翼地开始尝试突破那些尘封在数据库最深处、关于“墨玄”事件的绝密档案区域。
这过程远比破解织梦梭要凶险和耗费心神。无形的屏障如同坚固的堡垒，无数复杂到极致的加密符文和逻辑陷阱层层嵌套，稍有不慎，不仅会触发警报，更可能遭到权限反噬，直接损伤灵魂本源。墨衡的额头再次渗出汗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眼神专注得可怕，不断计算、试探、规避。
然而，如此高强度的权限波动和精神探知，就如同在寂静的深夜里敲响一面巨锣，不可避免地触动了某些深植于地府核心的警报系统。
几乎在同一时间，地府深处，几个不同的地方，都有了反应。
山川司，正在闭目打坐、周身与地脉气息隐隐交融的坤元执事，猛地睁开了双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精准地落在了功过司实验室的方向。
他古井无波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在那幽暗深邃、象征着地府最高权柄的殿堂内，正在批阅一份光屏文书的阎王，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皮，望向虚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更遥远的地方，窃天盟总部，那间充斥着混乱能量与低语的王座之间。
王座之上，一个与墨衡容貌极其相似，却更加成熟、眼神深邃如同宇宙黑洞、充满了无尽算计与冰冷威严的身影，似乎被某种遥远的共鸣所触动，缓缓抬起了眼帘。他的指尖，一缕暗紫色的能量如同小蛇般缠绕游走。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意义难明的弧度，低语声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
“你终于……开始触碰那被遗忘的‘真实’了吗？我亲爱的……‘善念’。看来，游戏……要进入下一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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