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宫的议事厅庄严而肃穆，巍峨的穹顶由玄铁立柱撑起，幽深中透着一股凛然的压迫感。玄冥大祭司端坐于正中央的玄铁椅上，两侧依次列坐着十二司命及各营领师。烛火摇曳，映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容，空气仿佛凝结成冰。
赤焰跟在沧溟身后踏入厅内，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除了入学与结业测试之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幽冥宫的上层齐聚一堂。
“赤焰，上前。”玄冥的声音在厅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赤焰依言走到厅中，向众人恭敬行礼。
“黑风岭一役，你率三十新人击破噬魂军，护得三百幸存者归来，功不可没。”大祭司透过玄铁面具注视着他，“经众议，决定由你继续带领那支护卫队训练。”他话音一顿，又道：“此战也暴露了幽冥卫的弊病。赤焰，你对训练方式，可有什么建议？”
赤焰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若是当年的赤霄，或许早已直言不讳。但此刻的他，只是赤焰——一个长于外族之人。灵佑宫中，星瑶的花房正在修建，玉灵仍沉醉于莲池花香……他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无所顾忌。
就在他迟疑之际，身侧的沧溟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他的小臂，声线清冷而沉稳：“有什么，便说什么。”
得了这句，赤焰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旧训只重单人搏杀，却将同伴视作陌路。我建议，将受训两、三年的学员按所长编组，三人为一小队，配一名领队。既可磨炼协作，也能培养情谊。唯有如此，到了战场上，方能彼此扶持，生死相托！”语毕，他声音一顿，目光扫过众人。大祭司与十二司命皆戴着面具，神情难辨，而各位领师却是神色各异。
“两三年？”历阳向前踏出半步，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赤焰小友怕是忘了，幽冥卫选拔，十不存一！组好的队伍若是散了，岂不是白费力气？再说三人一领队，我们哪来这么多能担此任的师长？”
议事厅中顿时响起一片低议。赤焰抿紧双唇，向后略退半步。他怎会不知？这一建议，正是直指幽冥卫“论资排辈、个人战力为尊”的旧制。
“赤焰，说说你的想法。”玄冥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肩头。
赤焰垂首，指尖轻抵眉心，低声道：“大祭司，这不过是我从兵书上读来的纸上谈兵。我初入幽冥，对诸般情势尚未熟悉，所言恐怕多有不妥……”
沧溟指尖无声地摩挲了两下，抬眼时，眸中映着烛火的冷光。他明白赤焰的退缩，便未再出声。玄冥亦轻叹一声：“也罢，旧制难改，此事容后再议。你挑选的三十人护卫队，仍由你带训。”
“赤焰尚有一请。”赤焰忽然抬头，声音比方才清亮了几分。
“讲。”
“圣子曾承诺，护卫队经历黑风岭一役，可视为正式幽冥卫。”他拱手环视众人，“如今他们已是幽冥卫，我当以何身份带训？”
议事厅再度陷入寂静，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十二司命彼此相视，赤焰的身份，确实尴尬。
玄冥注视着他：“你想如何？”
“我提议，由圣子挂名担任正式领队，我则为代训。”赤焰躬身，脊背挺得笔直，“圣子身份尊贵，足以征服非议；我熟悉队员，可抓实训练，如此两全其美。”
玄冥凝视他片刻，忽而颔首：“准。沧溟领队之职，赤焰代训。”
“赤焰领命！”他叩首起身，退至门边时，余末凑近，以肘轻碰他手臂，压低声音笑道：“小子，你比赤霄稳重多啦。”说着翘起拇指。赤焰拱手一礼，眼底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
众人散尽，议事厅中只剩下玄冥与沧溟。玄冥低咳两声，缓缓道：“赤霄真的变了。从前他有话直说，如今也懂得藏锋了。”
沧溟静立案前，默然不语。
“他让你挂名，既是为护住那三十个孩子，也是为护他自己。”玄冥抬头，银眉垂落，“他初入幽冥，便执掌一队正式卫卒，难免招人侧目。”
他语声微顿，更沉几分：“其实还有第三层意思，你虽为圣子，却从未收过亲兵，幽冥卫中对你……终究是陌生的。”
沧溟指尖蓦地收紧，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我老了。”玄冥长叹，“你们出生那年，我尚能徒手劈开山石，而今，却连符牌都握不稳了。”他望着沧溟，目光中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我知你不喜‘圣子’之名，议事也常回避。可幽冥……终是要交到你手中的。”
沧溟喉结轻滚，低唤一声：“师父……”
“去吧。你和赤焰，兄弟二人相互扶持，总能为幽冥带出一片新天地。”玄冥挥了挥手。
沧溟躬身叩首，转身离开祭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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