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节那场泼天的富贵，和林卫东当着全村人面许下的承诺，深深地烙在了石村每个人的心坎里。
整个村子都疯了。
男人们白天在研究所的工地上挥汗如雨，晚上回家还能帮着婆娘拾掇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鱼虾，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女人们更是走路都带着风，脸上那股子笑意，是打从心底里冒出来的。
尤其是老张头张长贵，自打那天在打谷场上跪下认错，被林卫东亲自扶起来后，整个人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他不要工钱，主动跑到新村的工地上当起了小工，搬砖头，和水泥，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一天下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嘴里却哼着几十年前的老调子，比谁都快活。
用他的话说：“俺这把老骨头，以前是猪油蒙了心，现在得给村里，给卫东，把欠下的都给补回来！不然死了都没脸去见老祖宗！”
人心，齐了。
这天下午，林卫东刚从研究所回来，苏棉就挺着愈发显怀的肚子迎了上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姜茶。
“慢点儿，你现在可是咱家的大功臣，金贵着呢。”林卫东笑着接过姜茶，一口喝干，顺手把媳妇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窝上蹭了蹭。
苏棉被他弄得痒痒的，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嘴上却习惯性地开启了“加密通话”。
“你还说呢！就知道瞎折腾！前天分的熊肉，昨天捞的金枪鱼，今天又从养殖场拉回来两头猪！家里的地窖都快堆不下了，我看你再这么折腾下去，咱家的钱真要发霉了！”
林卫东听着这熟悉的调调，心里头跟喝了蜜似的甜。
他懂。
这是媳妇在夸他能耐大，家底厚实，在提醒他，家里的好日子，离不开他这个顶梁柱。
他正准备抱着媳妇回屋亲热亲热，村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沉闷而又有力的汽车轰鸣声。
不是一辆，是一整个车队！
三辆草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卷起一路烟尘，直接开到了林家那栋海景大瓦房的院门口。
正在工地上忙活的村民们，一看到那明晃晃的军牌，一个个都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似的，瞬间没了声。
林卫东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拍了拍苏棉的手，低声道：
“回屋去，把爹和岳父叫出来。”
车门开了。
李振国将军和陈部长，一前一后地从头车上走了下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提着金属箱子的技术员，个个面容严肃。
这阵仗，比上次苏棉生孩子的时候，还要大！
林解放和苏文山闻讯赶来，看到李振国，两个老头子的腿肚子都有点发软，但到底是不一样了，只是紧张，却没有了当初的恐惧。
“李将军，陈部长，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快，屋里请！”
苏文山作为研究所的所长，主动上前打着招呼。
李振国却摆了摆手，那双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直直地落在了林卫东身上。
“不用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金戈铁马的杀伐气。
“林卫东，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咱们当初的约定，你还记不记得？”
约定？
林卫东心里“咯噔”一下。
他当然记得。
当初在小院里，他用“龙王口”的秘密，跟这位将军换来了石村的“特区”地位和五十年的安稳。
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在一年之内，替军方去一个叫“黑水潭”的地方，取一样东西。
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记得。”
林卫东点了点头，把苏棉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记得就好。”
李振国从陈部长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和几页写满了数据的报告。
“你上次带回来的那头‘海龙王’，我们切开了。在它心脏的位置，发现了这个。”
照片上，是一枚锈迹斑斑，却依旧保持着完整外形的手雷。
“五十年前，樱花国海军特种部队的专用手雷。根据我们的分析，这枚手雷之所以在怪物肚子里泡了五十年都没被腐蚀，不是因为怪物本身，而是因为它所处的海域，存在一个极其特殊的能量场。”
陈部长在一旁补充道：
“我们把这片海域，也就是你说的‘龙回头’，和之前你们发现的那个藏着神秘铁疙瘩的‘龙王口’，以及更早之前你遭遇‘活山神’的‘迷魂凼’，三个地点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发现它们正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而这个三角形的正中心，就是黑水潭。”
苏文山听到这里，扶着眼镜的手都开始抖了。
他这个搞技术的心里最清楚，这绝对不是巧合！
李振国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凝重。
“卫东同志，我们有理由相信，无论是‘金种’，还是‘龙血芝’，甚至是催生出‘海龙王’这种生物的能量，都只是那个源头的冰山一角。”
“黑水潭底下，隐藏着一个比‘金种’更古老，也更强大的能量源。它可能正在以一种我们未知的方式，影响着整个海域的生态环境。”
“这已经不是你一个村子的事了。”
李振国盯着林卫东。
“这是国家战略层面的任务。我们需要你，再去一趟。”
整个院子，死一样的寂静。
林解放和苏文山两个老头子，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们听明白了。
林卫东沉默了片刻，他能感觉到身后媳妇抓着他胳膊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转过头，看着苏棉那张写满了担忧的小脸，笑了笑。
然后，他回过头，迎着李振国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开口。
“什么时候出发？”
……
夜。
海景大瓦房的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苏棉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替林卫东收拾着行李，一件厚实的棉衣，一双新纳的千层底布鞋，还有几罐子肉酱。
林卫东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
“又生我气了？”
苏棉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林卫东叹了口气，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媳妇，我知道你担心我。”
“那地方，很危险。”
“但是，我不去不行。”
苏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用她那独特的“加密通话”方式，带着哭腔开了口。
“你就是个骗子！你当初答应我的！你说等这事儿了了，就再也不去冒险了！你说要在家好好陪着我跟娃的！”
“是，我答应过。”
林卫东紧紧抱着她，声音低沉而又有力，
“可那帮人，就像一群闻着腥味的狼，今天来一个，明天来一串。只要黑水潭的秘密一天不解决，咱们石村，咱们这个家，就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安宁。”
“我去，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你，为了咱爹咱娘，为了咱那两个的娃念东。”
“等我把那玩意儿从黑水潭里掏出来，摆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这东西，只有我林卫东能拿，也只有我林卫东说了算。到那个时候，这片海，这个村，才是真正铁板一块，谁也别想再伸手！”
“到那个时候，我天天在家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苏棉靠在丈夫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里的那点担忧和恐惧，慢慢被一种巨大的安心和骄傲所取代。
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是在为这个家，去拼一个真正的，一劳永逸的未来。
她抬起头，红着眼圈，主动吻上了林卫东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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