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四人带着昏迷的烈无双,一头扎进了西方那片更加错综复杂、幽暗深邃的裂隙地带。
这里的死寂能量愈发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般的灰雾,阻碍着视线和神识的探查。巨大的岩石嶙峋怪异,仿佛被某种巨力粗暴地撕裂开来,形成无数条深不见底、纵横交错的峡谷和裂缝。空气中弥漫着古老而腐朽的气息,偶尔从深渊底部传来令人心悸的、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风穿过狭窄石缝,又像是某种东西在暗中低语。
“快!这边!”墨辰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这里的能量场混乱异常,连他的堪舆之术都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只能勉强分辨出相对能量波动较弱的方向。
石猛一拳将前方一丛试图缠绕过来的、如同黑色触手般的诡异藤蔓砸得粉碎,低吼道:“这鬼地方!感觉比外面还邪门!”
云瑶脸色苍白,不断打出清心符,微弱的光芒勉强驱散着周围无孔不入、试图侵蚀心神的死寂寒意。“这里的负面能量太强了,长时间待下去,就算不被追兵找到,我们也可能会被同化或者逼疯。”
顾言没有说话,他大部分心神都用在压制伤势、维持金丹运转以及向烈无双渡送本源之气上。连斩两名金丹修士的代价极大,他此刻经脉如同断裂般疼痛,丹田内的寂灭金丹也光芒黯淡,旋转速度缓慢,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裂痕——这是强行超负荷催动神通和本源的后遗症。
他背上的烈无双,气息依旧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得益于顾言不惜代价的金丹源气温养,那丝生机总算没有彻底断绝,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盏微弱的烛火,顽强地坚持着。
但他们都知道,这绝非长久之计。顾言的本源经不起这样持续的消耗,而烈无双需要的是真正能修复本源和魂伤的天地灵药或是至阳至纯的能量,在这死寂的幽都,这几乎是奢望。
“必须找个地方暂时躲藏,顾兄和烈姑娘都需要时间!”墨辰语气急促,额角渗出细汗,维持罗盘在如此混乱环境下运转对他消耗也很大。
就在这时,云瑶忽然指向左前方一条狭窄的裂缝:“那边!我感觉到那里的能量波动似乎……有些不同?死寂之中,好像夹杂着一丝非常非常微弱的……暖意?”
众人精神一振!在这纯粹的死寂绝地,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是转机!
墨辰立刻将罗盘对准那个方向,指针剧烈摇摆后,竟然微微指向那边,并散发出一丝极淡的柔和清光。
“有戏!虽然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但那方向确实可能存在某种异样能量节点!小心靠近!”墨辰当机立断。
四人立刻改变方向,小心翼翼地钻入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缝。石缝向内延伸,曲折向下,光线愈发暗淡,到最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微弱的灵识和云瑶释放的照明符箓探路。
越往深处,周围的死寂能量反而变得不那么狂躁,一种奇异的“平静”感笼罩下来。但那低语声似乎更加清晰了,不再是单纯的呜咽,隐隐约约,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什么,用的是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充满了苍凉与哀伤。
石猛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黑暗深处:“你们听到了吗?好像……真的有声音?”
云瑶侧耳倾听,脸色微变:“不是风声……像是……残魂执念?”
顾言也皱起了眉头,他的幽冥煞骨对这类存在感知尤为敏锐。他确实感受到了一些极其稀薄、破碎不堪的魂力残留,分散在这条裂隙的岩壁之中,那低语正是这些残魂无意识散发出的波动。
“小心戒备,这些残魂虽然破碎,但数量似乎不少,而且能在此地存留,必有诡异。”顾言沉声提醒,同时将一丝寂灭煞气萦绕在周身,任何敢于靠近的残念都会被瞬间湮灭。
又向前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狭窄的裂隙豁然开朗。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石窟顶端垂下无数漆黑的石笋,地面上也耸立着相应的石柱。而在石窟中央,竟然有一片小小的、浑浊不堪的水潭!水潭边上,生长着几株奇异的苍白植物,叶片蜷缩,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水潭正上方,石窟顶端的岩层中,镶嵌着一块约莫人头大小、色泽暗淡、布满了裂纹的奇异晶石。那微不可察的、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暖意”,正是从这块破损的晶石中渗透出来的!
“这是……生息之石?”墨辰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但随即又摇头,“不,不对,气息太弱了,而且破损严重,几乎快要彻底湮灭了……这像是某个庞大生机源彻底枯竭后残留的最后一点核心碎屑?”
即便如此,在这片死寂绝地中,这一点点残存的、与生机相关的能量,也堪称奇迹!
那丝丝缕缕的微弱暖意,勉强驱散了石窟中心一小片区域的浓重死气,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而那些遍布石窟的苍白植物,正是依靠吸收这点微乎其微的能量得以存活。
“太好了!至少有地方可以暂避了!”石猛松了一口气。
云瑶却依旧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尤其是岩壁上那些影影绰绰、仿佛随时会扑下来的残魂低语:“这里……感觉像是某个古老遗迹的一部分?这些残魂……他们似乎在守护着什么?或者说,被束缚在这里?”
顾言轻轻将烈无双放下,让她靠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壁旁,那微弱的暖意似乎让她冰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丝丝。他仔细感知着那块破损的晶石和整个石窟。
他的寂灭金丹微微颤动,那缕“寂灭生机”道韵对那晶石残存的生机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但更多的是一种渴望——并非吞噬的渴望,而是一种……补全?或者说,探究的渴望。
同时,他也清晰地感受到,岩壁中那些破碎的残魂,它们的低语并非毫无意义。它们似乎沉浸在某种巨大的悲伤和未尽的执念中,反复念叨着几个模糊的音节。
“……守护……”
“…………背叛……”
“……星火……不灭……”
“………归来……”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神震颤的沉重历史感。
“此地不宜久留,但眼下别无选择。”顾言做出判断,“墨辰,立刻布置隐匿阵法,尽可能掩盖我们的气息和此地的异常。石猛,警戒入口。云瑶,试着用安魂符安抚这些残魂,避免它们躁动引来麻烦。”
他看向那潭死水和那几株苍白植物:“我试试看,能否从那晶石中汲取一丝真正的生机,为无双续命。”
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墨辰立刻行动起来,取出所有库存的阵旗和灵石,围绕着小水潭区域开始布置他最强大的隐匿阵法。石猛守在那条唯一的入口裂缝处,肌肉紧绷,如同门神。云瑶则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温和的安魂符光,如同萤火虫般飘向岩壁,那些低语声似乎真的稍微平和了一些。
顾言盘膝坐在那小块生息晶石下方,尝试运转《寂灭心经》,调动那缕“寂灭生机”道韵,去接触、引导晶石中那微乎其微的生机能量。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那晶石中的生机几乎枯竭,且被无尽的死寂岁月侵蚀同化,变得极其惰性。顾言的寂灭道韵更像是一种“毁灭”与“终结”的力量,对于“引导生机”这种事,显得异常笨拙和排斥。
他一次次尝试,额头青筋暴起,嘴角再次溢出血迹。寂灭金丹的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
失败,又一次失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再次动用本源强行刺激晶石时——
他背上的幽冥煞骨,突然自主地散发出淡淡的乌光。
紧接着,岩壁之上,那些原本被云瑶的安魂符稍稍抚平的残魂低语,突然变得清晰和激动起来!
它们不再散乱,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汇聚,并向着顾言——或者说,向他背后的幽冥煞骨——发出了整齐而悲怆的呐喊,用的是那种古老的语言:
“*……(未知古语)……*”
顾言猛地一震!
他听不懂那些语言,但他的幽冥煞骨听懂了!一段破碎而模糊的画面,伴随着庞大的悲伤与不甘的情绪,直接冲入了他的识海!
画面中,是一片辉煌壮丽的古老宫殿群,充满了磅礴的生机与灵气(与如今的死寂形成残酷对比)。无数强大的修士在空中穿梭,守护着一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巨大核心(远比眼前这块残碎晶石强大亿万倍)。
然后,天空裂开了!无尽的、污秽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幽暗洪流倾泻而下!辉煌的宫殿崩塌,生灵涂炭,守护者们前赴后继地战死……
最后的画面,是几个身影在核心崩碎前,悲壮地将最后一点核心碎片打入地下,并以自身残魂为锁,将其封印隐藏,发出不甘的咆哮与期望……
“……薪火……存……”
画面戛然而止。
顾言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震惊。
他明白了!
这里,幽都,在遥远的过去,并非死寂之地!它曾是一个生机勃勃、拥有强大文明的世界!而他们此刻所在的,或许是那个世界最后一座重要城市的遗迹!这块生息晶石,就是那个世界生命核心破碎后残存的最后一粒碎屑!
这些残魂,是那些最后的守护者!它们感知到了顾言体内那源自幽冥、却又截然不同的“寂灭生机”道韵,以及那根可能与这个世界有着未知联系的“幽冥煞骨”,误以为他是……预言中能带来“星火重燃”的希望?
或者说,它们只是本能地抓住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可能?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受到了守护者残魂的执念与呼唤,那块破损暗淡的生息晶石,竟然微微亮起了一丝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纯净柔和的乳白色生机能量,如同受到指引般,缓缓飘落而下,融入了顾言的身体。
这股能量虽微弱至极,却纯净而温暖,与他体内的寂灭生机道韵相遇,并未被湮灭,反而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被吸收、融合!
顾言浑身一震,感觉经脉的刺痛都减轻了不少,金丹上的裂痕也微微愈合了一丝。
他立刻引导着这丝融合了晶石生机的、变得更加灵动而平衡的寂灭生机能量,缓缓渡入烈无双的体内。
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烈无双冰冷的身体似乎真的回暖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机,似乎终于得到了一点点的滋养和稳固,不再那么摇摇欲坠!
有效!
顾言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然而,他还来不及高兴——
石窟入口处,石猛突然发出了低沉而急促的警告:
“有东西过来了!很多!速度很快!不是追兵……是这里的‘土着’!被刚才晶石的异动和生机引来的!”
与此同时,墨辰也脸色发白地抬起头:“不好!阵法还没完全成型!它们……它们直接从岩壁里渗透出来了!”
只见四周的岩壁上,那些原本只是低语的残魂,此刻竟然凝聚成了一团团模糊扭曲、充满怨毒与贪婪的黑影!它们被那一丝泄露的生机刺激,彻底狂暴了!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扑向石窟中央的水潭、晶石,以及……散发着生机的烈无双和顾言!
真正的危机,并非来自身后的追兵,而是这片绝地本身孕育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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