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谢府大门前停下。
和枕水阁的低调不同,谢府正门显得格外气派,高悬的匾额、威严的石狮还有整齐恭敬的仆从,处处彰显着江江南第一世家的底蕴。
通报后,叶初年在仆人的引领下走进府内,院子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相映成趣,既雅致又不失气派。
来到正厅时,谢家家主谢云澜和夫人苏暖已带着谢慈、谢悯在此等候。
见叶初年进来,谢云澜当即领着家人郑重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礼毕后,他含笑抬手示意,目光温和却自有威仪,“郡主请上座。”
众人落座后,叶初年微微颔首,清荷便捧着礼盒上前。
“谢伯父,”她声音清越,“特备《漕运山水长卷》聊表心意,愿谢家基业如运河般源远流长。”又示意另一个紫檀木匣,“这株百年野山参是山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谢云澜并未急着让仆从接手,而是亲自上前两步,小心展开长卷一端,细细品鉴片刻,眼中闪过由衷的赞赏与了然,“郡主费心了。此卷不仅笔力雄浑,气象万千,更难得的是将漕运关隘、水势缓急都暗藏于山水走势之间,意蕴深远,非寻常画师所能为。”
他立刻领会了这份礼物的深意,这不仅是件艺术品,更包含着对谢家命脉产业的深刻理解与敬重。
叶初年转向苏暖,侍女适时打开锦盒,“听闻江南冬日湿冷,这冰蚕丝披肩或可御寒。紫檀盒中的是凝神香,谢慈提起您睡眠较浅,这香是山庄秘制,您若用的惯便好。”
苏暖指尖轻触披肩,婉声道“这般轻暖,郡主实在周到。”
这时叶初年将目光转向谢慈,清荷递过一柄玄铁扇,少年迫不及待展开,却见素白扇面空无一物,不禁愣住,“这......”
“留着给你往后自己描画山河。”叶初年眼含揶揄,又取出本厚册子,“《异兽图鉴》手抄本,记载了不少你肯定感兴趣的珍奇。”
谢慈抱着图鉴眼睛发亮。
叶初年起身行至谢悯面前,亲自将琉璃算盘奉上,“久闻谢小姐精于商道,这算盘愿助您运筹帷幄。”又取出珍珠额饰温声道,“明珠映慧心,愿谢小姐在商海驰骋时,亦不忘珍重自身风华。”
谢悯起身还礼,接过算盘时眼底闪过惊喜,“郡主有心了。”她轻轻拨动两颗珠串,发出清脆声响,“这般通透的琉璃算盘,我还是头回见到。”
指尖轻触珍珠额饰,她含笑望向叶初年,“郡主挑选的礼物,件件都送到人心坎上。”
茶过三巡,叶初年放下茶盏,目光沉静地看向谢云澜,“谢公,谢夫人,府上佳茗沁人心脾,招待更是周全,长乐感激不尽。然此次南下,实因合作之事迫在眉睫,关乎你我双方根基,不容耽搁。”
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不知可否与谢公移步书房,详谈应对之策?”
谢云澜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赞赏,他欣赏这种直指核心的作风,更欣赏叶初年切入正题的魄力与分寸感。“郡主言重了,正事要紧。”
谢慈三人移步至谢云澜的书房,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间的嘈杂,空气仿佛瞬间变得凝练。
叶初年没有迂回,直接将真假苏木样本摆在案上,条理清晰地将发现假货、途中遇袭、以及初步得到的信息道来,逻辑严密,证据确凿。
谢云澜静静听着,指节轻叩着紫檀桌面,发出沉稳的声响,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唯有眼底深处风云汇聚。
直到叶初年话音落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冷意“看来老三,这是不甘于池中之物,想要掀翻我这把老骨头了。”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惊慌,反而第一时间精准地判断出了对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贪腐,而是冲着他这家主之位,乃至整个谢家的控制权来的。
“谢公,”叶初年指尖点着卷宗上几个关键名字,“既然他们敢动用刺客,说明已经狗急跳墙,我们也必须雷霆反击。我初步设想,明日可否以商讨扩大合作为名,召集各房主事……”
“正好让他们齐聚一堂,便于掌控。”谢云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接话,思路与叶初年不谋而合,甚至更为老辣,“同时,派人兵分两路,一路突击搜查老三的仓库与私宅,另一路控制他的核心账房,双管齐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略一沉吟,目光锐利地看向叶初年,带着商量的口吻,却自有决断“不过郡主,这明面上搜查的人手,须得用我谢家明卫。你们山庄的暗线,可否负责在外围策应,封锁消息,防止关键人物外逃或狗急跳墙?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面上还得是谢家自己清理门户,方能最大程度保全家族颜面,避免给外界可乘之机。”
叶初年闻言,立刻点头,眼中流露出佩服“是长乐考虑不周,谢公思虑周全,正当如此。”
她瞬间明白了谢云澜的深意,既要借助她的力量,又要在明面上维持谢家自主清理门户的姿态。
“那抓捕时机?”叶初年追问。
“等他们踏入议事堂半个时辰后动手。”谢云澜抚须,眼中精光一闪,仿佛一切已尽在掌握,“那时人已到齐,我们想要的关键人物一个不少,而派出去搜查的人,也该拿到了初步证据。人证物证俱全,正好当众发落,以儆效尤!” 这时间点的拿捏,可谓精准。
他随即看向谢慈,指令清晰明确“阿慈,你亲自带队,一队封仓库,一队抄账房。记住,账本要完好无损地带回来,那是钉死他们的铁证!行动要快、要狠,不得有误!”
“儿子明白!”谢慈凛然领命,神情肃穆。
“至于其他旁支...”叶初年沉吟道,“或许可以分化?集中火力打击首恶。”
“正是此理。”谢云澜赞许地看了叶初年一眼,随即从书案暗格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名册,摊开来,上面竟已用朱笔做了些许标记,“郡主请看,这几家与老三素有嫌隙,利益冲突已久,明日或可借他们之力,先行发声,从内部分化。至于首恶,老夫亲自处置,清理门户!”
他甚至早已备好了分化拉拢的名单,其深谋远虑和对家族内部情况的掌控力,可见一斑。
三人又细致商讨了人员调配、证据固定、消息封锁等具体环节。谢云澜对家族内部的人员特性、关系网络了如指掌,每一处细节都能提出关键建议,布局周密,滴水不漏。
叶初年在一旁听着,心中对这位谢家家主的评价不断提升。他绝非庸碌守成之辈,而是位洞察人心、精于谋略、且能当机立断的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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