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的庭院里，秋阳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凉亭下的石桌石凳被晒得温热。程啸天与程咬金相对而坐，手边的青瓷茶盏里，茶汤早已凉透，二人的心思都飘到了即将到来的战事上。
“大哥，再有两日，大公子他们便要率军出征刘黑闼了。”程啸天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虽是初秋，晨风却已透着凉意，吹得他墨色劲装的衣角微微晃动。
程咬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粗声应道：“是啊，这刘黑闼也是一个人物，手下也有几员大将，此次出征怕是一场硬仗。”他顿了顿，随即又拍了拍石桌，爽朗一笑，“不过有秦大哥坐镇，罗成那小子的枪法、雄阔海的蛮力，再加上单二哥那股悍劲，四位猛将齐齐出手，想来定能顺利平定河北，咱们只需在太原静待佳音便是。”
“但愿如此。”程啸天点头，心中虽仍有几分顾虑，却也知晓此刻多说无益，只能盼着出征的袍泽旗开得胜。
话音刚落，东厢房的门帘被轻轻掀开，李蓉蓉身着淡粉色襦裙，裙摆绣着素雅的兰草纹样，缓步走了出来。见二人坐在凉亭下，她快步上前，含笑问道：“大哥，夫君，你们在此闲谈些什么？”
程咬金抬眼看向她，咧嘴笑道：“弟妹来了！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聊起过两日秦大哥他们出征的事，琢磨着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聚。”
程啸天起身，走到李蓉蓉身侧，目光扫过庭院，忽然笑道：“横竖今日闲来无事，不如我整点新鲜吃食，烤些肉串给你们尝尝？”
“烤肉串？”程咬金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那玩意能好吃吗？不就是把肉串在签子上烤烤，哪有炖肉、卤肉香？”
“试试便知，保管合你胃口。”程啸天拍了拍胸脯，转头对着院外高声喊道，“来人！”
一名家兵闻声快步跑了进来，躬身行礼：“将军有何吩咐？”
“你即刻去集市，买十斤羊肉回来，要后腿部位的精肉，肥瘦相间的最好。”程啸天吩咐道，语气干脆利落。
“属下遵命！”家兵领命后，转身便快步出了府门，脚步轻快，显然也好奇将军要做的新鲜吃食。
李蓉蓉见状，笑着补充道：“夫君，厨房给玄火黑骊剁好的生肉已经备妥，你要不要先去喂喂它？”
程啸天一拍大腿，恍然道：“对啊！我都好些日子没见着黑骊了，正好趁这功夫去瞧瞧。”
程啸天转过头对着程咬金道：“大哥，你先回屋陪着嫂子，再去看看娘，我去喂喂黑骊，等羊肉买回来，我亲自下厨弄烤肉，保证让你们尝个鲜。”
“好！”程咬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搓着手道，“这般新鲜吃食，可得把瓦岗的老兄弟们都叫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理应如此。”程啸天颔首，“你派人去通知秦大哥、罗成、单二哥他们，就说今日程府烤肉，邀他们前来一聚。”
程咬金当即应下，转身便去安排人通知众兄弟。
程啸天又对着李蓉蓉吩咐道：“夫人，你去厨房一趟，让厨娘把备好的猪肉都取出来，再找些细木签子削好，等我回来，咱们一起把肉切成块串起来。十斤羊肉怕是不够这么多兄弟吃，再加些猪肉，尽量让兄弟们吃的尽兴。”
“好，我这就去安排。”李蓉蓉温柔应下，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安排妥当后，程啸天便提着那盆备好的生猪肉，径直朝着府中一处僻静的空院走去。这处小院单独隔开，平日里少有人来，正是他特意为玄火黑骊安排的住处——马棚如今拴着黑皮犀牛和程咬金的大肚子蝈蝈红，喧闹了些，而玄火黑骊性子烈，又与其他马匹习性不同，单独安置在此处最为妥当。
刚走到院门口，便听见院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嘶鸣，带着几分急切与欢喜。程啸天推门而入，只见玄火黑骊正焦躁地踱着步，浑身乌黑的鬃毛如瀑布般垂落，四蹄踏地时带着沉稳的力道，见是主人到来，它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脑袋亲昵地蹭着程啸天的手臂，嘶鸣声中满是孺慕。
“老伙计，别急，这就给你喂食。”程啸天笑着将手中的肉盆放在玄火黑骊身旁，眼中满是愧疚，“抱歉啊，这几日忙着合兵议事、安置黑皮，竟忘了来看你，让你受委屈了。”
玄火黑骊是漠北异种，天生异禀，不吃草料只食生肉，性子虽烈，却对程啸天极为忠诚，随他征战多年，早已是生死与共的伙伴。
程啸天轻轻抚摸着它的脖颈，沉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因为有了黑皮，就冷落了你。等日后带着黑皮参加几场战事，熟悉了战场节奏，我便带你一同出征，咱们老伙计继续并肩作战，绝不会把你孤零零撂在这里。”
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玄火黑骊温顺地垂下头颅，用鼻尖蹭了蹭程啸天的手背，随即低头大口吃起了生猪肉，鬃毛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晃动，模样乖巧了许多。
程啸天在一旁静静陪着，看着它吃得香甜，心中的愧疚才稍稍缓解。待玄火黑骊吃了大半，他又陪了片刻，才起身折返庭院。
刚回到院中，便见去买羊肉的家兵踉跄着跑了回来，脸上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血迹，额头也肿起了一个大包，模样甚是狼狈。
“你这是怎么了？”程啸天脸色骤沉，快步上前扶住他，语气中带着怒意。
家兵捂着脸颊，疼得龇牙咧嘴，声音带着哭腔：“将军，属下……属下在集市买羊肉时，被人打了。”
“什么？谁敢动手打我程府上的人！”一旁的程咬金刚安排完通知的事，闻声冲了过来，撸起袖子，满脸怒容，“说！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家兵喘了口气，艰难地说道：“是……是太原王氏的人。属下本来已经挑好了十斤羊肉，可王氏府里的管事说他们家老爷要喝羊汤，非要把羊肉抢走，属下不肯，他们就动手把属下打了一顿，好在羊肉走给拿了回来。可那管事的临走时还说……还说程府的人也敢跟王氏抢东西，不知天高地厚。”
“太原王氏？”程咬金咬牙切齿，“好一个五姓七望的王氏！这天下还没定呢，就敢这般嚣张跋扈，真当我瓦岗众将是好欺负的？”
程啸天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大哥稍安勿躁，此事我去处理。”他转身回屋，换上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束紧腰带，随即大步走向马棚旁的空院，牵出了黑皮犀牛。
翻身上犀背，程啸天居高临下，目光冷冽：“带路，去王氏府邸！”
家兵忍着疼痛，在前引路，程啸天骑着黑皮犀牛，一路朝着王氏府邸而去。黑皮四蹄踏地，震得青石板路微微发颤，沿途百姓纷纷避让，眼中满是骇然。
不多时，王氏府邸便出现在眼前。朱红大门前，两名门卫身着锦袍，见程啸天骑着异兽而来，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参见程将军！不知将军驾临，有失远迎。”
程啸天翻身跃下犀背，语气冰冷：“你们家主王怀义可在府中？”
“在……在府中！”门卫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小人这就去通报！”说罢，转身便一溜烟跑进府中。
府内正厅，王怀义正端着茶盏，听着管事禀报抢羊肉的事，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五姓七望的家族，即便在李渊麾下，也自有一份傲气，寻常将领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忽闻门卫通报程啸天大驾光临，他心中一惊，连忙放下茶盏，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迎了出去：“不知程将军驾临寒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程啸天负手而立，目光如刀，扫过王怀义，冷冷开口：“王大人好大的威风！我程府的家兵不过是去集市买些羊肉，竟被你府中管事打成重伤，就因为你要喝羊汤？这太原城，莫非已是你王氏的天下了？”
王怀义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连忙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管事，厉声呵斥：“混账东西！你居然打的是程将军府上的人？还不快滚过来给程将军赔罪！”随即又满脸堆笑地对着程啸天躬身道歉，“程将军息怒！王某真不知下人居然打了贵府的人，都是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将军的人，老夫这就命人将他重罚，再赔偿将军的损失，还请将军大人有大量，莫要与这些卑贱之人计较。”
“赔偿倒不必。”程啸天语气依旧冰冷，上前一步，抬手便按在王怀义的肩膀上。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王怀义只觉肩膀剧痛，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却不敢哼一声。程啸天的力道收放自如，既让他吃了苦头，又未伤其筋骨，妥妥的下马威。
“王大人，”程啸天松开手，语气沉沉，“乱世之中，当以民心为重，而非仗着家族势力欺压百姓、横行霸道。今日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若再有下次，休怪我程啸天不讲情面！”
“是是是！”王怀义疼得龇牙咧嘴，连连点头，“老夫谨记将军教诲，日后定当严加管教下人，绝不敢再犯！”
程啸天不再多言，转身翻上黑皮犀牛，径直离去。王怀义望着他的背影，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心中满是后怕——眼前这位可是能徒手降伏异兽的猛将，绝非他能招惹得起的。
回到程府，程啸天心中的怒意已消了大半。此时，瓦岗的兄弟们已陆续赶到，秦琼、罗成、单雄信、裴元庆、秦用、伍氏兄弟、罗士信、雄阔海等人皆是一身便装，说说笑笑地走进府中，庭院里瞬间热闹起来。
李蓉蓉早已带着厨娘备好一切，猪肉、羊肉都已切成均匀的肉块，细木签子也削得整齐，正等着众人一起串肉。程啸天走上前，拿起一块羊肉，熟练地串在木签上，笑道：“让诸位兄弟久等了。”
“自家兄弟，无需客套。”秦琼笑着拿起木签，也跟着串了起来，“倒是你这烤肉串，我们可是闻所未闻，今日定要好好尝尝。”
程咬金早已按捺不住，撸起袖子道：“别磨蹭了！赶紧串肉，俺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动手串肉。庭院里，欢声笑语伴着桂香弥漫开来，方才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阳光正好，秋风和煦，一群并肩作战的兄弟围坐在一起，等着即将出炉的烤肉，这般热闹又温馨的时光，在这乱世之中，显得格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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