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带着一身的冷汗与无法言喻的惊骇,狼狈地逃离了这座让他道心近乎崩溃的魔城。
人皇殿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皇道魔威,如潮水般退去,敛入帝辛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帝辛缓缓走回九龙宝座,重新坐下。
他并未因逼退申公豹,将了圣人一军而有任何自得。
那双金黑交织的魔瞳中,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深邃。
与截教的谈判,不过是他宏大棋局中的一步闲棋。
成,可为助力。
败,亦无伤大雅。
他真正的根基,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盟友,而是他自己,是他脚下这片土地,是这大商亿万万的人族子民。
“三天……”
帝辛指节轻叩着扶手,发出极有韵律的声响。
他给通天的,是三天时间。
他留给自己的,同样是三天。
三天之后,无论截教是战是和,他都将亲率大军,兵发西岐,将那所谓的“顺天应人”的西周,彻底从版图上抹去!
但在那之前,后院的火,必须先一步掐灭。
帝辛的目光,穿透了殿宇,望向了遥远的东南方向。
那里,是九夷之地。
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四方蛮夷之中,以东方的九夷部落联盟最为势大,也最为桀骜。
他们盘踞在东南沿海的广袤土地上,民风彪悍,精通巫蛊之术,历代商王数次征伐,都未能将其彻底收服,只能勉强维持一个臣服的假象。
而如今,随着四大伯侯的叛乱,这头蛰伏的猛虎,也开始蠢蠢欲动。
根据暗影卫传回的密报,九夷部落的大祭司,已经在暗中与南伯侯鄂崇禹接触,意图南北夹击,瓜分大商的疆土。
一个潜藏在暗处的敌人,远比摆在明面上的西岐更加危险。
御驾亲征,后方不稳,乃是兵家大忌。
必须用雷霆手段,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隐患!
可朝歌的精锐,要用来应对西岐和其背后的阐教,分身乏术。
该如何破局?
帝辛的脑海中,无数神话时代的隐秘飞速闪过。
九夷……巫蛊……大祭司……
忽然,一个被后世无数人忽略,却至关重要的名字,跃入他的脑海。
火云洞!
人族圣地!
三皇五帝!
帝辛的眼眸,骤然亮起一抹精光。
世人皆知,三皇五帝功德无量,为人族始祖,却因人族气运太过庞大,为防天道清算,也为镇压人族气运不至崩坏,自囚于火云洞中,非人族灭族之祸不得出。
他们仿佛成了历史的符号,一个高高在上的牌位。
但前世作为神话研究员的帝辛,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那等开创了人族纪元的无上存在,岂会真的甘心被天道束缚,坐看后世子孙沦为仙神的棋子?
他们,真的没有留下任何后手吗?
不!
一定有!
只是,开启后手的钥匙,历代人皇都未曾找到,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魄去触碰!
而现在,身负人皇签到系统,修炼《人皇镇世典》,手握崆峒印碎片的自己,或许……就是那个唯一的变数!
“来人。”
帝辛淡漠的声音响起。
一名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下。
“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人皇殿后殿,违令者,斩!”
“遵旨!”
侍卫领命退下。
帝辛缓缓起身,龙行虎步,穿过空旷的大殿,走向那通往后殿的幽深长廊。
人皇殿后殿,并非寝宫,而是历代商王祭祀先祖的禁地。
而在这禁地的最深处,还有一间连闻仲都不知道的密室。
那是唯有历代人皇,才能凭血脉感应开启的,真正的人族圣殿。
帝辛站在一堵看似平平无奇的青石墙壁前,伸出右手,掌心按在墙壁中心。
他闭上双眼,体内的《人皇镇世典》轰然运转!
一股霸道、威严、至高无上的人皇之气,从他掌心喷薄而出。
嗡——
整面墙壁,瞬间亮起无数繁复而古老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如龙蛇般游走,最终汇聚成一扇光芒万丈的门户。
帝辛毫不犹豫,一步踏入。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没有奢华的陈设。
空旷的石殿中央,只有一座巨大而古朴的祭坛。
祭坛之上,并排供奉着八块石碑。
最中央的三块,气息最为恢弘磅礴,上面分别用最古老的先天道文,篆刻着三个名字。
天皇,伏羲。
地皇,神农。
人皇,轩辕。
在其两侧,则分列着另外五块石碑。
少昊、颛顼、帝喾、尧、舜。
三皇五帝!
人族的八位始祖!
一股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崇敬与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即便强如帝辛,在面对这八块承载了人族起源与荣耀的石碑时,也不禁肃容,躬身行了一礼。
“后世子孙帝辛,拜见人族列位先祖。”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圣殿中回荡。
石碑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静静地矗立着,仿佛亘古不变。
帝辛直起身,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知道,寻常的祭拜,不可能唤醒这些沉睡了万古的存在。
想要与他们对话,想要获得他们的认可,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资格”!
帝辛走到祭坛之前,伸出左手。
他并指如刀,在右手掌心,轻轻一划。
嗤!
一道伤口裂开,金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
那血液,既有人皇之血的尊贵威严,又蕴含着天魔功的霸道死寂,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体内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他将流淌着血液的手掌,缓缓按在了祭坛中心的阵眼之上!
轰!
金黑色的血液,瞬间被祭坛吸收!
与此同时,帝辛心念一动,识海中那枚残破的崆峒印碎片,爆发出璀璨至极的玄黄光芒!
“人皇镇世,气运归宗!”
帝辛一声低喝,体内的《人皇镇世典》运转到了极致!
刹那间,整座朝歌城上空,那条庞大的气运金龙,发出一声震动九霄的龙吟!
无穷无尽的人道气运,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洪流,无视了殿宇的阻隔,疯狂地涌入这座人族圣殿,灌注到祭坛之中!
嗡——嗡——嗡——
整座祭坛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一头沉睡了无尽岁月的远古巨兽,正在苏醒!
那八块古老的石碑,开始绽放出万丈光芒!
伏羲的石碑上,八卦道图流转,演化天地玄机!
神农的石碑上,百草虚影浮现,散发着勃勃生机!
轩辕的石碑上,剑鸣之声冲霄,无尽的征伐杀伐之气弥漫开来!
……
八股截然不同,却又同出一源的浩瀚气息,在圣殿中交织、碰撞、融合!
帝辛站在祭坛中央,黑发狂舞,衣袍猎猎。
他承受着这股足以让大罗金仙都瞬间形神俱灭的恐怖威压,身躯却挺得笔直,如一杆刺破苍穹的万古神枪!
他的双眸,金黑光芒大盛,直视着那三皇五帝的牌位,没有丝毫的退缩与畏惧!
他不是来祈求的!
他是以后世人皇的身份,来与先祖对话!
是来告诉他们,人族,不该再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气息终于缓缓平息。
一道苍老、威严,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洞悉了过去未来的声音,跨越了无尽的时空,直接在帝辛的脑海中响起。
“后世人-皇,汝……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这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叹息与欣慰。
是伏羲!
帝辛心神一震,沉声道:“人族不自由,毋宁死!”
“仙神视我等为刍狗,圣人视我等为棋子,若不反抗,唯有灭亡一途。”
“先祖既已预料到,为何坐视不理?”
这是质问。
也是帝辛心中最大的疑惑。
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审视着帝辛的灵魂。
“非是不为,而是不能。”
“天道之下,圣人为棋手,众生为棋子,此乃定数。吾等八人,以身镇压人族气运,亦是这定数的一部分。”
“强行出手,只会引来天道反噬,加速人族的灭亡。”
“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等待一个变数。”
伏羲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
“一个……不尊天,不敬地,不礼圣,不信命,敢于将人族命运扛于己肩,走出一条全新道路的……后继者。”
帝辛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
三皇五帝并非无所作为!
他们是在等待!
等待一个像自己这样,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被天机束缚,又恰好坐上了人皇之位的变数!
“看来,朕,没有让先祖失望。”帝辛缓缓道。
“汝,比吾等想象的,更加出色。”伏羲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赞许。
“汝欲平定九夷,吾已知晓。”
“九夷之地,乃上古巫族遗脉与人族融合之地,其圣地‘万巫之巢’,受上古巫族大阵庇护,仙神难窥,天机难算。”
“那里,藏着吾等为你留下的……第一份后手。”
帝辛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
真正的上古辛秘!
“是什么?”他沉声问道。
伏羲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泰山。
“一滴……祖巫精血!”
轰!
帝辛的脑海,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祖巫!
盘古精血所化的十二祖巫!
那是洪荒世界最顶级的力量体系之一,是力之大道的极致体现!
传闻十二祖巫早已在巫妖大劫中尽数陨落,他们竟然还留下了一滴精血?
“那滴精血,乃是当年后土化轮回之前,感念人族诞生不易,特意赠予吾等,以备不时之需。”
“它蕴含着最纯粹的力之法则,狂暴无比。唯有身负人-皇命格,并且自身体魄打磨到极致者,才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将其融合。”
“一旦融合,汝之肉身,将堪比大巫,万法不侵,力可撼天!”
“但……”
伏羲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无比严肃。
“融合过程,九死一生。那股力量,足以撑爆任何大罗金仙的肉身元神。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即便如此……”
那苍老而威严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落在了帝辛的身上,直视着他的灵魂深处。
“你,还敢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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