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着残剑、星核与巡天令碎片共同指引的西北方向,王成离开了那片矗立着无名丰碑的盆地,再次踏入更加荒凉死寂的区域。
越往西北,地面的残骸愈发密集、巨大,仿佛曾经有无数星舟在此处集结,又在此处迎来了最终的毁灭。一些扭曲的金属结构相互倾轧,形成了怪诞而压抑的景观。空气中那股寂灭气息也变得更加浓郁,精纯的星辰之力仿佛沉浮于粘稠的泥沼,汲取炼化起来愈发困难。
更令人心悸的是,噬星瘴出现的频率和规模明显增加了。
它们不再仅仅是匍匐在地面吞噬零星的灵矿,而是如同飘荡的灰色幽灵,成群结队地游弋在残骸之间,形成了一片片移动的、吞噬一切的“瘴海”。王成甚至看到一小片相对完整的建筑残骸,被数十团大小不一的噬星瘴包裹,不过片刻功夫,其残留的微弱灵光便被吞噬殆尽,彻底化为凡铁,随即又在寂灭气息的侵蚀下加速风化。
“此地不宜久留。”王成面色凝重。他尝试绕行,但这些瘴海分布似乎并无规律,且范围不小,想要完全避开,恐怕要偏离方向极远,甚至可能迷失在这片浩瀚的星墟之中。
他藏身于一块巨大的引擎残骸之后,仔细观察着前方一片相对稀疏的瘴海。单个噬星瘴他尚能应付,但若被成群围上,一旦被缠住,能量被不断吞噬,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王成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手中的星核上。星核能感应并一定程度上引导星辰之力,或许……
他心中萌生一个想法。他小心翼翼地将神识附着在星核之上,不再是大范围地散发星辰之力,而是尝试将其极度凝练、压缩,形成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星辰丝线。随后,他操控这道丝线,如同探路先锋,缓缓延伸向瘴海边缘。
星辰丝线刚一出现,附近几团游离的噬星瘴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躁动起来,向着丝线方向蠕动。但它们扑了个空,王成早已将丝线收回。
“果然,它们对纯粹的、高浓度的星辰之力异常敏感。”王成验证了猜测。他需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再次催动星核,但这一次,不再是释放星辰之力,而是尝试模拟周围环境那种精纯中夹杂寂灭的灵气波动,并以其为核心,在自身周围构筑了一层薄薄的、与环境近乎完全融为一体的“拟态”护罩。同时,他将自身气血与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彻底化作一块没有生命、没有能量波动的顽石。
这是他结合《星辰大道经》中对能量形态转化的理解,以及自身对寂灭气息的初步感悟,创造出的一种临时隐匿法门。
准备就绪,他深吸一口气,如同鬼魅般从残骸后闪出,踏入了那片稀疏的瘴海边缘。
几团噬星瘴在他附近缓缓飘过,那闪烁的灰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但感知到的只有与周围环境无异的寂灭灵气波动,并未发现可吞噬的“美味”,便又漫无目的地游荡开去。
有效!
王成心中一定,保持着这种拟态状态,如同在雷区中穿行,小心翼翼地在噬星瘴的间隙中穿梭。他的速度不敢太快,以免带起能量涟漪引起注意;神识也不敢外放太远,只维持在身周数丈,确保能提前避开移动的瘴群。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需要时刻维持拟态护罩的稳定,并精准判断噬星瘴的移动轨迹。他仿佛在刀尖上跳舞,在死神的眼皮底下潜行。
有一次,一团磨盘大小的噬星瘴突然改变方向,直直向他飘来。王成立刻停止不动,连呼吸都近乎停滞,拟态护罩波动与周围环境完美同步。那噬星瘴几乎贴着他的身体滑过,冰凉的、充满吞噬欲望的触感掠过皮肤,让他汗毛倒竖。所幸,它并未发现异常,慢悠悠地飘远。
王成暗松一口气,背后已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敢停留,继续向前。越是深入,噬星瘴的密度似乎有所增加,行进愈发艰难。他甚至看到一些体型格外庞大、核心灰光炽亮如小星辰的噬星瘴,散发出的威压让他都感到心惊肉跳,远远便绕行避开。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这片最密集的瘴海区域,前方视野陡然一阔。
一片相对干净的、由暗色砂石铺就的平原出现在眼前,平原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连绵的、仿佛由无数菱形晶体构成的黑色山脉轮廓。而星核与巡天令碎片传来的灼热与共鸣感,在此地达到了一个顶峰,明确指向那片晶体山脉!
然而,在王成与那片山脉之间,横亘着最后一道障碍——一条宽阔的、如同银河般璀璨,却散发着极致危险气息的“河流”!
那并非真正的河水,而是由无数细密的、如同星沙般的噬星瘴聚合而成的洪流!它们缓慢地、无声地流淌着,覆盖了前方数里宽的区域,灰蒙蒙一片,核心闪烁的微光连成一片,仿佛一条死亡星河,隔绝了前路。任何试图穿越的存在,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恐怖的瘴潮吞噬殆尽!
王成停在“河岸”边,眉头紧锁。这片瘴潮的规模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瘴海,他的拟态法门在如此密集的噬星瘴面前,能否瞒天过海,完全没有把握。
硬闯,无异于自杀。
绕行?他极目远眺,这条“星河”蜿蜒曲折,望不到尽头,不知要绕行多远,且方向难辨,极易迷失。
难道要被阻隔在此?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手中的星核。星核温润,内蕴的古老星辉似乎与远方那片晶体山脉隐隐呼应。
“既然星核能感应到目标,那它……能否在这片瘴潮中,指引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他盘膝坐下,将心神彻底沉入星核之中,不再仅仅是被动感应,而是主动去“沟通”,去“请求”指引。他将自身的神识与星核的灵性相连,将那份对前路的渴望,对星宫遗泽的探寻之心,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渐渐地,星核似乎理解了他的诉求。它不再只是散发灼热,而是开始以一种独特的频率微微震动,内部那缕古老星辉流淌而出,并非射向远方,而是在王成面前的虚空中,缓缓勾勒起来。
点点星辉凝聚,如同墨水点染宣纸,最终形成了一幅极其简洁、却无比清晰的路线图——并非大地图,而是他眼前这片死亡星河的能量流动图!
图中清晰标示出,在那片看似均匀的瘴潮之中,存在着几条极其细微、能量相对稀薄、噬星瘴活动较为迟缓的“缝隙”!这些缝隙并非固定不变,而是随着瘴潮的整体流动而缓慢变迁,如同星河中的暗流。
其中一条最为清晰的缝隙,起点就在他左前方不远处,蜿蜒曲折,恰好能通往对岸!
王成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星辉导航!
他不再犹豫,根据星核勾勒出的路径,看准那条缝隙当前的位置,身形一动,再次展开拟态法门,如同投入大河的一叶扁舟,义无反顾地扎入了那片吞噬一切的死亡星河之中。
四周是缓慢流淌的、令人窒息的灰暗,无尽的吞噬意念如同背景噪音般充斥神魂。王成紧守心神,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星核传递来的路径信息上,在狭窄的能量缝隙中精准穿梭,避开一团团缓慢移动的、危险的“漩涡”。
这是一段对意志和反应的极致考验。
他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钟,却仿佛漫长如一个世纪。当眼前豁然开朗,脚下再次踏上坚实的、没有噬星瘴覆盖的暗色砂石地面时,王成几乎虚脱。
他回头望去,那条死亡星河依旧在身后无声流淌,仿佛亘古如此。
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激荡的心神,他抬起头,望向近在咫尺的那片黑色晶体山脉。
山脉巍峨,通体由一种不反射任何光线的漆黑晶体构成,棱角分明,散发出冰冷而坚固的气息。在山脉的中央,一座最高的峰顶之上,隐约可见一些建筑的轮廓,与星宫风格一脉相承,却更加古老、宏伟。
那里,就是星核与巡天令碎片共同指引的终点吗?
“星枢殿……”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王成心间。
他服下丹药,略作调息,目光坚定地望向那座山峰。
历经艰险,目标终于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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