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侧妃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兄长外放多年，一直谋求调回京城却苦无门路，没想到这次竟因女儿受伤因祸得福，京官可比地方官有前途多了！
柳侧妃立刻收敛了哭声，那速度让明若清叹为观止。
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柔顺无比：“臣妾代兄长，谢殿下恩典！殿下体恤，臣妾感激不尽。锦华之事，既是意外，臣妾……臣妾也不敢再过多苛责成王与世子了。”
目的达到，柳氏自然见好就收。
太子看着一脸惊叹的蠢弟弟，脸上满是柔弱的侧妃，突然觉得有点伤眼睛。
挥挥手，眼不见心不烦，让二人都退下。
御书房那头，景和帝很快也听说了这场风波以及太子的处置。
“啧。”放下了奏折，对身边的曹和才笑骂一句：“那个知知啊，是个能惹事的，才和康王世子打完多久。走个路都能把堂姐的手腕给坐脱臼了？真有他的。”
曹和才没听出一点陛下对世子的不懑，全是一个祖父对孙子的亲昵。
“曹和才。”
“老奴在。”
“库房里那条紫玉雕的如意纹云长命锁，再选一对平安镯，一套头面给锦华郡主送去，孩子受了惊，要好生安抚啊。”
曹和才内心思忖，紫玉稀罕，平安镯寓意吉祥，头面贵重，这份赏赐，足显皇恩浩荡，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前几日高丽进贡的水晶玲珑九连环，再拿几盒顾大厨新做的掺了牛乳和蜂蜜的牛乳酥饼，给小世子送去，就说，让他多吃点，长身体。”
曹和才差点没笑出声来，陛下是故意的吧，那九连环精巧无比，听说天工坊的大人们研究了一个都还没有成果，给小世子，岂不是对牛弹琴？还有那牛乳酥饼，刚因体重惹了祸的小世子，是吃呢还是吃呢？
这两份赏赐一送出去，柳侧妃就该丢人了，看来万岁爷确实不满柳氏啊。
给小郡主的，是抚慰，是皇家对受伤晚辈的关怀，厚重却官方。
给小世子的，是戏谑，是祖辈对孙儿的偏宠，带着亲昵的调侃。
曹和才看得非常清晰，太子的处理，看似周全，安抚了柳氏，补偿了郡主，也全了成王的脸面，甚至顺手提拔了柳家，平衡了东宫内部。作为一个储君，太子殿下做的无可指摘。
但陛下作为一个父亲，却看的更深更远。柳侧妃借题发挥，哭闹不休，字字句句都在挑唆太子与成王的关系，其心可诛。
这次是子女间的手腕脱臼，小世子都不是主因的情况，若下次兄弟之间有什么磕碰，是不是要上升到兄弟阋墙、王府欺压东宫的地步了。
陛下最厌恶的就是后宫妇人搬弄口舌，离间天家亲情。太子的做法看似平衡才容易纵容生事，陛下才会出手弹压啊。
东宫，柳侧妃看到成王府送来的宝物再加上景和帝赏赐的东西，眉间的自得根本压抑不住。
“锦华，你看，陛下心里还是疼你的，尤其是这般贵重的紫玉，成王府那边恐怕也寻不到吧？”柳侧妃把玩着其中一个紫玉长命锁，这成色，这雕工，越看越是喜欢。
柳侧妃觉得这一波团战，女儿得了实惠，兄长得了官职，还有陛下的怜惜，简直是稳压成王府一头，实在是因祸得福。
锦华郡主安静的听着，脸色越来越差，眼睛中的寒霜凝结的越来越深。
她的母亲，真是一点不让她失望，沾沾自喜，看不清形势，空有野心，确无匹配的心眼和城府，迟早要坏了她大事，可她这副薄弱的孩童身体，实在不便。
越想越气，终于在柳侧妃又一次对地上的珠宝首饰开始感念圣恩时，锦华忍不住了。
“母亲，您难道真的以为，皇爷爷给我们这些礼物，是因为疼爱吗？”
柳侧妃一愣，不解地看向女儿：“锦华，你这是什么话，这般赏赐，难道不是圣心所向。”
锦华郡主听到她母亲的不解，简直是气笑了，母亲能活到现在真是感念太子妃端庄守矩啊。
她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指向景和帝的赏赐“这些东西，库房里要多少有多少。赏下来，是规矩，是体面，是给东宫、给受伤的郡主一份明面上的安抚。皇爷爷做的无可指摘，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仁厚。”
锦华郡主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砸在柳侧妃心上：“可您知道皇爷爷赏给明言知那小胖子的九连环和酥饼有什么新意吗？”
柳侧妃下意识道：“那不过是小孩子玩具……”
“那不止是是小孩子玩具！”锦华提高声音，眼神淬冰，“那是亲昵，是祖孙间带着偏宠和调侃的玩笑。皇爷爷，在告诉所有人，在他心里，明言知不过是个贪吃贪玩、会闯点小祸的胖孙子，孩子间的意外无伤大雅，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有趣！”
柳侧妃脸色慢慢变白，锦华却没有顾忌，继续说：“皇爷爷若真的疼我，真觉得我们受了委屈，今日成王便会被申饬，那明言知也会被罚闭门思过，现在呢，身为苦主的我们和他们同样拿到了赏赐！”
锦华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寒意：“皇爷爷赏我们，是帝王对臣下的恩典；他赏明言知，是祖父对孙儿的疼爱。亲疏远近，高下立判，我们得到的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他们得到的才是圣心，是皇爷爷明明白白的偏袒。”
“而我们……”锦华扫过母亲僵硬的脸，吐出最致命的一句，“我们因为你的哭诉和舅舅的调任，在皇爷爷那里已经逆转了受害者身份，落了个斤斤计较、借题发挥、不识大体的印象。母妃，我们恐怕已经失了圣心。”
柳侧妃脸上的得意早就褪得干干净净，失神的喃喃：“那……那该如何是好……”
柳侧妃能得到太子宠爱，却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女儿都如此掰碎揉碎了讲，她还是明白她们现在处境有点危险。
是啊，陛下看似厚此薄彼的赏赐，分明是最隐晦也最清晰的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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