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冰冷、恒定,像一层看不见的膜,裹住了张纳伟在这间二十平米“观察室”里的整整三天。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微的嗡鸣,是这里唯一活着的证明。头顶的摄像头,那些嵌在天花板里的冰冷瞳孔,从未停止过注视。他躺在那张固定在地面的金属床上,薄薄的褥子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硌得骨头生疼。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送餐的间隔——那个叫小雅的护士,是他与外界仅存的、脆弱的联系。
门禁的电子音短促地“滴”了一声,打破了死寂。2097年5月1日,早上八点整。小雅推着不锈钢餐车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那副职业化的温柔,像一层精心描画的釉彩。
“张先生,早。”她的声音带着台湾特有的软糯腔调,像掺了蜜的温水,试图融化这凝固的紧张,“今天没有早餐哦,要空腹准备。”
张纳伟撑着坐起身,金属床架发出轻微的呻吟。三天了,除了送饭和必要的检查,没人跟他多说一句话。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暂时存放的货物,等待未知的处置。迷茫和一种沉甸甸的、对未来的巨大恐惧压在心口,沉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准备…什么?”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小雅动作麻利地将餐车推到角落,转过身,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标准得像教科书。“就是之前提过的程序呀,张先生。放轻松,跟我们去做个术前准备就好,跟普通手术前差不多的,别担心吼。”她避开了所有实质性的词眼,笑容无懈可击。
“手术?什么手术?李博士呢?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张纳伟的问题像连珠炮,三天积压的疑虑和恐惧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他猛地站起来,178公分的身高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压迫感。小雅下意识地微微后仰了一下,她的头顶只到张纳伟眉毛上方一点的位置。张纳伟此刻才清晰地感受到这个护士身形的娇小,但她眼神里那份职业性的镇定却像一堵无形的墙。
“张先生,”小雅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具体流程李博士会把握的。我的任务就是带您过去,确保您身体清洁达标。请相信我们,都是为了项目的顺利进行。您现在情绪激动,对身体状态不太好的捏。”她微微侧身,让开了通往门口的路,“请跟我来吧,时间安排得很紧。”
那份刻意为之的温柔像软绵绵的蛛网,缠住了张纳伟爆发的冲动。他像被抽掉了脊骨,反抗的力气瞬间泄去。还能怎样?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头,又看了看小雅那张温和却毫无破绽的脸。签下那份合同时,他就已经把自己卖了。五百万元人民币的巨款,此刻像冰冷的锁链,锁住了他所有的选择权。他颓然地垂下肩膀,沉默地跟在小雅身后,走出了这个囚禁了他三天的“观察室”。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锁死。外面是一条长得令人绝望的走廊。纯白色,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墙壁和天花板,嵌入式的LEd灯带发出恒定、毫无温度的白光。空气比房间里更冷,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脚下是同样光滑冰冷的复合材料地板,脚步声被吸收,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回响。
没有窗户,没有任何标识,只有无尽的、一模一样的白色通道向前延伸,仿佛通向某个未知世界的尽头。压抑感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胸腔。张纳伟只能盯着小雅挺直的白色护士服背影,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机械地迈动双腿。
走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张纳伟感觉小腿都有些发僵,小雅终于在一扇没有任何标记、与墙壁浑然一体的厚重金属门前停下。她在旁边的识别面板上按下一串复杂的密码,又进行了虹膜扫描。金属门发出沉重的气压释放声,向一侧滑开。一股更加强烈、混合着多种化学制剂的气味扑面而来——这里是消杀室。
房间比观察室稍大,依旧是冰冷的白色调。中央是一个类似牙科治疗椅的装置,旁边摆放着各种仪器、推车,上面覆盖着蓝色的无菌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压灭菌后特有的、略带金属气息的味道。冰冷的金属器械在无影灯下反射着寒光。
“张先生,请脱掉所有衣物,放在那边的回收筐里。”小雅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指了指墙角一个贴着“生物废弃物”标签的带盖不锈钢桶。
张纳伟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步,一种被彻底剥去尊严的寒意还是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雅。她背对着他,正从推车上取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发出橡胶摩擦的“噗噗”声,动作专注而专业,完全没有看他这边。她只是在工作。
一个有过婚姻、经历过出轨、年过四十的男人,身体的暴露对他而言早已褪去了青春期的羞怯,但此刻的赤裸,代表的不是情欲,而是砧板上鱼肉的彻底无助。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充满化学味的空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屈辱感,默默地开始脱衣服。衣物一件件落在冰冷的筐底,发出轻微的声响。当最后一件遮蔽物褪去,冰冷的空气直接包裹住皮肤,激起一片细小的颗粒。他赤脚站在光滑冰凉的地板上,无处安放的双手微微蜷缩着。
“好了,张先生。”小雅转过身,戴好了口罩和护目镜,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她推过来一个带轮子的金属架,上面挂着一个透明的尿液收集袋。“第一步,请您自行排尿到这个收集袋里。需要我协助吗?”
“不…不用。”张纳伟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接过那个冰凉的袋子,背过身去。在这种绝对安静、绝对无菌的环境下,完成最基本的生理活动也变成了一种煎熬。尿液流入袋子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刺耳。结束后,他默默将袋子递给小雅。小雅熟练地密封好,贴上标签,放入旁边的冷藏柜。
“请躺到这边来,张先生,侧卧屈膝。”小雅指着那个治疗椅一样的装置,语气依旧温和得像在指导体检。张纳伟依言躺下,冰冷的皮革触感让他瑟缩了一下。他侧过身,蜷起双腿。小雅调整了椅子的角度,让他保持在一个有些尴尬但便于操作的姿势。
“接下来是肠道准备,需要灌肠清洁。会有些凉和不舒服,请尽量放松。”小雅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有些模糊。她拿起一根连接着软管和容器的器械。张纳伟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当冰凉的润滑剂和随之涌入的液体进入肠道时,他浑身猛地绷紧。他死死抓住身下的皮革垫子,指关节泛白。
小雅的手法很专业,但那份生理上的强烈不适和失控感,让他感觉自己最后一点作为人的掌控力也在流失。整个过程安静而压抑,只有液体流动的细微声响。结束后,小雅又指导他去了旁边一个独立的、同样洁白冰冷的隔间解决。排泄的过程伴随着肠道痉挛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感。
当他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回来时,小雅已经准备好了新的工具——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电动剃刀。
“现在需要为您进行全身备皮,也就是剃除所有毛发,包括头发、胡须和体毛。这是为了防止手术区域感染,确保消毒彻底。”小雅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示意张纳伟重新在椅子上躺好。
电动剃刀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只冰冷的金属昆虫在皮肤上爬行。张纳伟仰躺着,看着头顶刺眼的无影灯光,感受着剃刀贴着头皮移动带来的震动和微痒。一撮撮花白相间的硬质头发纷纷扬扬地落下,掉在他的脸上、脖颈上、赤裸的胸膛上。他想起父亲张浩宇,那个同样遗传了硬质头发和白发的湖南男人。十四岁那场带走父亲的车祸,母亲?????的泪水…这些早已尘封的记忆碎片,此刻竟随着毛发的脱落,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翻腾。
剃刀移到了下巴,然后是脖颈、胸膛、腋下、手臂、腹部、大腿……最后是私密处。小雅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或异样,精准而高效,如同在清理一件精密仪器的表面。张纳伟闭着眼,任由冰凉的刀头掠过皮肤,带走所有的毛发。在这个彻底物化的过程中,羞耻感奇异地淡化了,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荒诞感。他像一个等待回炉重铸的零件,正在被彻底清理掉所有属于“张纳伟”这个旧外壳的痕迹。当剃刀最后停下,嗡鸣声消失,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某种锚定,身体变得陌生而光滑。
“好了,张先生。”小雅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回。她放下剃刀,拿起一个喷壶和一个无菌的大软毛刷。“现在进行全身消毒,请您站起来,配合我转动身体。”
一股带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冰冷液体喷洒在他光秃秃的皮肤上。是碘伏?还是其他什么更强的消毒剂?张纳伟分辨不出,只觉得那液体像冰水,激得他浑身一颤。紧接着,小雅拿着那个蘸满了同样冰冷消毒液的软毛刷,开始用力地、一遍遍地刷洗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从头顶开始,沿着脖颈、肩膀、后背、前胸、手臂、腋下、腰腹、臀部、大腿、小腿,一直到脚趾缝。
那刷毛很软,但小雅的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洁意志。皮肤被摩擦得发红、发热,火辣辣地疼,消毒液的气味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他像个没有生命的模特,被小雅的手转动着、刷洗着。每一次刷子掠过那些刚刚被剃光、变得异常敏感的区域,都带来一阵战栗。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这种粗暴的“清洁”。身体的疼痛是次要的,那种被彻底当作一件物品处置的感觉,正在一点点啃噬他残存的心理防线。
消毒过程漫长而痛苦。当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皮肤都快要被刷掉一层时,小雅终于停下了。大量温热的无菌生理盐水从头顶的喷淋头冲下,冲刷掉残留的消毒剂。水流温暖了些,却依旧带着程序化的冷漠。冲淋结束,小雅用无菌的大毛巾将他身上残留的水分吸干。毛巾很柔软,但动作依旧是麻利而高效的。
“请躺到这边来,张先生。”小雅指向房间中央。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放好了一张铺着厚厚无菌无纺布的移动担架床。无纺布是淡蓝色的,散发着刚刚拆封的、干净却毫无生命的气息。张纳伟顺从地躺了上去。无纺布接触着刚刚被刷洗得敏感异常的皮肤,带来一种粗糙的摩擦感。
小雅迅速用另一块巨大的无菌无纺布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头部。布料摩擦着皮肤,发出沙沙的声响。他被包裹得像一个巨大的茧,动弹不得。视野被限制在头顶那片刺眼的白光里。
“好了,张先生。我们这就过去。”小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推动担架床。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平稳的滚动声。张纳伟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精心打包好的货物,正在被运送向最终的装配线。走廊的灯光透过包裹布的缝隙,在眼前形成晃动的、模糊的光斑。未知的恐惧,被禁锢的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他睁大眼睛,试图穿透这片包裹的黑暗,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轮子滚动的声音,单调地敲打着他的神经。
担架床停了下来。他听到了另一扇门开启的、更沉重的气压声。一股更加冰冷、混合着金属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化学制剂的味道涌了进来。实验室。他几乎可以肯定。小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李博士,实验体已送达,完成标准消杀程序。”
一个低沉、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回应,是李博士:“收到。推实验体进入准备区。”
担架床再次被推动,进入了一个温度明显更低的空间。包裹布被掀开一角,刺目的白光让他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了几个穿着全封闭式白色防护服、戴着面罩的身影,像幽灵一样在忙碌。他们动作精准而迅速,无声地接过担架床的控制权。小雅那张带着职业化温柔的脸,在门口一闪,便消失在了重新合拢的金属门后。张纳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最后一点与“外界”的脆弱联系,断了。
担架床被推到实验室中心一个巨大、结构复杂的仪器旁停下。那仪器的主体是一个巨大的、蛋壳状的透明玻璃容器,内部结构复杂,闪烁着各种指示灯,连接着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像一颗巨大而冰冷的机械心脏。这就是那个“古怪的玻璃仪器”?模拟子宫?张纳伟脑中一片混乱,生物知识极度匮乏的他根本无法理解眼前这东西的用途,只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未知造物的巨大恐惧。
一个防护服身影靠近,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冰冷的酒精棉球擦过他手臂的皮肤,带来一阵凉意。
“肌肉松弛剂。”防护服下传来一个模糊的、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
针尖刺入皮肤,一股冰凉的液体被推入血管。几乎是瞬间,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如同汹涌的潮水,从注射点迅速向全身蔓延。手指最先失去知觉,变得沉重无比,无法弯曲。麻痹感迅速爬上手臂、肩膀、胸膛、腰腹……双腿像灌满了铅,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他想张口,舌头却像一块僵硬的木头,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的“嗬嗬”声。连转动眼珠都变得异常困难。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成了一个意识清醒的“木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摆布。
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围了上来。他们的动作高效、冷静,带着一种处理精密仪器的漠然。张纳伟感觉自己被几双有力的手抬起,身体软绵绵地,毫无反抗之力。他被抬离了担架床,悬空了一瞬,然后被小心翼翼地、水平地放入了那个巨大的透明玻璃容器内。容器内部似乎是某种柔软、有弹性的生物兼容材料,触感冰凉滑腻。他仰面躺着,像一件被安置在模具里的胚胎。
视野被玻璃容器扭曲的弧面切割成怪异的形状。他看到上方,一个防护服人员拿起一个连接着粗大管线的呼吸面罩,俯下身。面罩扣住了他的口鼻,一股带着塑料和消毒剂味道的气流涌入。紧接着,导尿管被强行插入。他无法动弹,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排泄管也被插入了。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上眼眶,模糊了头顶刺目的灯光。屈辱和身体被侵犯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输液通路建立。”另一个声音响起。手臂上再次传来熟悉的刺痛感,留置针被固定好。冰冷的液体开始顺着透明的输液管,一滴一滴地流入他的血管。那是什么?药物?麻醉剂?还是…那个所谓的“基因编辑的纳米机器人”?张纳伟的思维在麻痹和恐惧中艰难运转。他看着那些陌生的液体进入自己的身体,却无能为力。
容器上方的透明穹顶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密封声响。他被完全封闭在了这个“玻璃子宫”之中。视野变得更加扭曲,实验室的灯光和那些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变成了模糊晃动的色块,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仪器运转的低频嗡鸣声在密闭空间里被放大,震动着他的耳膜。绝对的孤立感和窒息感扼住了他。
一个声音通过容器内壁的某个扩音装置传来,是李博士那经过处理、毫无波澜的电子音:“注入生命维持液,启动‘新生’程序第一阶段。更换输液配方为cRISpR-cas59a载体溶液及基础营养基质。”
命令如同冰冷的审判落下。张纳伟惊恐地睁大眼睛。下一秒,他听到了液体流动的汩汩声。大量微温、粘稠、散发着奇异甜腥气的淡黄色液体,从容器底部和四周预留的无数细小孔洞中汹涌喷出!液体迅速上涨,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漫过他的脚踝、小腿、腰腹、胸膛……他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屏住呼吸,但全身的肌肉在松弛剂的作用下如同烂泥,连蜷缩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冰凉的液体迅速包裹了他全身,淹没了他的口鼻,淹没了他的耳朵,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视野被粘稠的淡黄色完全占据。光线透过液体,形成浑浊、晃动的光晕。呼吸面罩里提供的压缩空气成了唯一的生命线。他像一颗沉入深海的种子,被浸泡在陌生的“羊水”里。绝望如同这粘稠的液体,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意识在麻痹和缺氧感的边缘挣扎。他最后残存的念头,是女儿苏纳琳画板上那些稚嫩却充满生气的线条,是母亲?????接到那笔救命巨款时可能露出的、带着泪花的笑容……
就在这时,输液管里那滴答滴答的冰冷液体似乎发生了变化。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强烈刺激性的洪流猛地冲入了他的血管!这股洪流所过之处,仿佛点燃了无形的火焰。剧烈的灼烧感从注射点瞬间爆发,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血管网络疯狂穿刺、蔓延!这痛苦远超之前所有的肉体折磨,像是整个生命结构正在被暴力拆解、重组!
“呃——!!!”一声非人的、凄厉到变调的嘶吼被呼吸面罩死死闷住,变成一阵剧烈的抽搐和痉挛。张纳伟的身体在粘稠的液体中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如同离水的鱼。剧烈的痛苦瞬间烧毁了他仅存的意识堤坝。眼前浑浊的黄色光晕猛地炸裂,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纯粹而绝对的黑暗。
在意识彻底沉入虚无深渊的最后一瞬,他仿佛产生了幻觉:一根细长、粉嫩、如同初生藤蔓般的东西,正从自己腹部那被刷洗得通红的皮肤下,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力,顽强地探出头来……
黑暗彻底降临。
冰冷、粘稠的淡黄色液体包裹着他,像一只沉在琥珀里的昆虫。张纳伟最后的意识碎片,在无边无际的、非人的痛苦灼烧中彻底熄灭。那根幻觉般的“藤蔓”也随之隐没于永恒的黑暗。
玻璃容器外,指示灯平稳地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仪器发出恒定而低沉的嗡鸣。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在操作台前安静地移动,记录着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的复杂数据流。生命体征监测的曲线在剧烈波动后,逐渐趋向于一种诡异的、深沉的平稳。
时间,在这座隐藏于泰国董里府深山腹地的普罗米修斯实验室里,开始以另一种尺度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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