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棋闭上眼,将意识沉入那片被墨迹覆盖的记忆深渊。
***场景:深夜,大雨滂沱。**冰冷的雨水砸在生锈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巴洛穿着湿透的工装,像幽灵一样穿过废弃的第七仓库区。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和一种…淡淡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血腥的怪异气味。他在仓库最深处一个堆满废弃集装箱的角落停下,掀开一块伪装成破木板的金属盖板,露出一扇锈迹斑斑的暗门。
***画面:**门内是一个狭小、肮脏的地下室。惨白的无影灯下,一个穿着沾满不明污渍白大褂的男人(医生?),正用几条从脊椎处延伸出来的、覆盖着金属鳞片的机械触手,熟练地给几个神情麻木的工人注射着一种粘稠的、泛着诡异荧光的绿色液体。旁边简陋的手术台上,散落着几件还带着干涸血迹和人体组织的、粗糙焊接的机械义肢。冷藏柜的玻璃门上凝结着水珠,隐约能看到里面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器官标本,其中一个肾脏的标签上,潦草地写着「汉克·维修部」。
*医生(头也不抬,机械触手灵活地转动着针筒):“克莱恩?哼,终于想通了?骨头硬了几天,还不是得爬回来?给你女儿用的‘安定剂’,可以打七折…用你的‘零件’抵账也行。”
*巴洛(身体因寒冷和愤怒剧烈颤抖,声音嘶哑):“我…我要干净的药!不动我女儿…一根头发!”
*医生(嗤笑一声,用一条触手从冷藏柜里夹出一支细长的玻璃管,扔给巴洛):“‘银流’情绪稳定剂,最新批次,够用两周。下次来,要么带够钱,要么…签了这个。”他用另一条触手指了指桌上那份印着器官买卖条款的协议。
***触感:**陆棋清晰地感受到巴洛接过那支玻璃管时,指尖传来的冰冷。管子里,一种银色的、如同水银般粘稠的物质正在缓缓蠕动、翻滚,偶尔会凝聚成极其微小的、形态诡异的虫状结构,又瞬间散开。这景象让陆棋瞬间联想到艾泽维亚森林里某些不知名的、令人作呕的毒虫!
记忆的碎片并未停止,如同被撕开的伤口,涌出更多黑暗的脓血。
***场景:暴雨如注的第七巷。**巴洛将那支危险的“银流”药剂死死攥在手心,如同握着救命稻草,也如同握着毒蛇。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试图融入雨幕的阴影,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画面:**几个黑影如同等待猎物的鬣狗,突然从堆满废弃零件的巷子深处冲出!巴洛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按在冰冷潮湿、长满苔藓的砖墙上!后脑勺重重撞在砖石上,眼前金星乱冒。一只带着厚茧、沾满油污的大手粗暴地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
***特写:**一张布满横肉、被雨水冲刷的脸凑到眼前。男人剃着光头,脖颈处一个靛蓝色的刺青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那是两个交叉的扳手,扳手中间缠绕着一条吐信的毒蛇!刺青下方,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吊死工贼(hANG thE ScAbS)」!冰冷的雨水顺着男人狰狞的脸颊流下,滴在巴洛的脸上。
***对话:**
*刺青男(将一把生锈的螺丝刀冰冷的尖端死死抵在巴洛的喉结上,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又去给那些吸血的资本家当狗了?巴洛·克莱恩?听说你那小杂种女儿……”
***警告!** AI的警报在陆棋脑中尖啸:「记忆同步率91%!警告!情感模拟模块过载!强制中断可能引发意识损伤!」
但记忆的洪流已经失控!
无数破碎的、带着强烈情感冲击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陆棋的意识:
*医院惨白的病房,消毒水气味刺鼻。病床上,妻子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氧气面罩下微弱的呼吸。她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守在床边、胡子拉碴、双眼红肿的巴洛的脸颊,气若游丝:“巴洛…照顾好…艾米…让她…快乐…”巴洛紧紧抓住她的手,滚烫的泪水砸在洁白的床单上,声音哽咽到破碎:“我发誓!露西,我发誓!我会的!我一定会!”
*狭小的、堆满杂物但被精心布置过的客厅。一个简陋的插着五根蜡烛的蛋糕摆在桌上。五岁的艾米丽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裙子,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身体有些僵硬。她灰色的眼睛望着跳动的烛火,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许愿、欢笑,只是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火焰上方的空气,然后转过头,用那双蒙着灰雾的眼睛,空洞地看向巴洛,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型:“妈妈…回来…”巴洛的心瞬间被撕裂,他蹲下身,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
*昏暗的当铺柜台。巴洛颤抖着将一枚朴素的银戒指放在油腻的柜台上。那是露西留给他的结婚戒指。当铺老板用放大镜随意看了看,扔出几枚冰冷的金币:“成色一般,就这个价。”巴洛攥着那几枚沾着汗水的金币,像攥着滚烫的炭火。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推开艾米丽的房门。女孩正安静地坐在小桌子前,手里摆弄着什么。听到声音,她慢慢抬起头,伸出小手——在她小小的掌心里,躺着一个用细铁丝极其笨拙地、歪歪扭扭地缠绕成的“戒指”。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戒指”轻轻放在巴洛布满老茧的手心里,然后又低下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巴洛看着掌心里那个粗糙的铁丝圈,再看看女儿安静却疏离的侧脸,巨大的悲伤如同海啸将他彻底淹没。他靠着门框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裤腿。
「巴洛真正的心愿是……」陆棋在灵魂被这汹涌而来的痛苦记忆冲刷得几乎窒息时,死死捏紧了口袋里那张艾米丽的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一个清晰的念头穿透了所有绝望和挣扎的迷雾,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让露西安息……让艾米丽……获得真正的自由!不是被关在诊所里,不是靠那些危险的药剂,而是像一个正常孩子那样,能够感受阳光、欢笑、痛苦,能够……看见这个世界的色彩!」
陆棋(或者说,此刻他感觉自己就是巴洛·克莱恩)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如同一条脱水的鱼,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他被洗得发硬的工装,黏腻地贴在背上。太阳穴突突直跳,残留的记忆冲击和巴洛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几乎将他压垮。他花了足足好几分钟,才勉强将翻腾的思绪和几乎失控的情绪重新塞回名为“理智”的囚笼。
巴洛临死前最后的念头是什么?请假!去找组长约翰!借钱!然后去圣玛丽诊所缴清费用,带艾米丽去做这次至关重要的确诊!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在没有摸清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没有理清巴洛身边这些盘根错节、充满恶意的人物关系之前……按兵不动,沿着巴洛的生活轨迹走。”陆棋在心底对自己下达了指令。他深吸几口混杂着金属粉尘的空气,艰难地站起身。身体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一个关节都在呻吟,那是巴洛长期超负荷劳动积累下的伤痛。
他拿起桌上那张写着“艾米丽·克莱恩”名字的诊断书,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工装内袋。那薄薄的纸片,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胸口。
……
工厂的更衣室弥漫着一股汗臭、机油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浑浊气味。头顶的日光灯管年久失修,滋啦作响,忽明忽灭的光线在陆棋因熬夜而浮肿的眼皮下方投下蛛网状的阴影,更添几分阴郁。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他沉默地走到第三排储物柜前,蹲下身,掏出钥匙打开属于“b-07”的柜门。柜门内侧,上周被人用红漆喷涂的简陋绞刑架涂鸦虽然被草草擦拭过,但猩红的痕迹依然刺眼。柜子里空间狭小,塞着几件换洗衣物、一双磨破了底的劳保鞋,还有一个沉甸甸的、用厚帆布缝制的工具袋。
陆棋从工具袋最里层,摸出一个同样用厚帆布缝制的小口袋。解开系紧的绳子,倒出里面的东西——是金币。一共十七枚。每一枚金币的边缘都布满了细密的锯齿,这是“锈色摇篮”世界线里财团发行的低纯度工业金币特有的防伪标识,摸上去有些硌手。金币表面带着新鲜的、浓重的机油腥气——这是今天凌晨三点,他在罢工纠察队巡逻的间隙,像老鼠一样溜进空无一人的车间,用几乎虚脱的力气完成了一个需要三个人的工作量才换来的“全勤奖”。这味道,和上周他在妻子露西简陋的墓碑前,颤抖着撒下的那几枚硬币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是同一个批次铸造的,带着同样的冰冷和绝望。
“瞧瞧我们的大劳模!连罢工日都不忘给财团老爷们舔靴子!”隔壁储物柜的铁门被人用夸张的力气轰然关闭,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深刻皱纹的老焊工卡尔,故意将沉重的工具箱狠狠砸在自己的铁皮柜上,挑衅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向陆棋。
一份油墨似乎还没干透的《劳工报》在拥挤的更衣室里传来传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噪音。报纸头版上,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格外醒目:照片里,一个穿着工装、身形佝偻的男人(正是巴洛),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被踩踏过的罢工标语。拍摄角度极其刁钻,将他疲惫麻木的脸和标语上“拒绝剥削!”的字样形成了一种极具讽刺意味的对比。旁边配着硕大的、加粗的标题:《工贼现形记:是谁在流水线上为虎作伥?》。报纸在人群中传递,不可避免地蹭过陆棋的手背,油墨的湿痕正好印在了他刚从内袋掏出的、那张艾米丽的诊断书上,在“自闭症谱系障碍(待确诊)”的字样旁,晕开一小片污浊的阴云。
领口残留的红漆印记,此刻如同刚刚被撕开的新鲜伤口,灼烧着他的皮肤。三天前的那个雨夜,他抱着高烧到抽搐的艾米丽,在倾盆大雨中狂奔向急诊室。当他精疲力竭地回来时,迎接他的就是柜门上这幅冰冷的绞刑架涂鸦。此刻,那幅涂鸦仿佛在身后那些冷漠、鄙夷、甚至带着恨意的目光中复活了。窃窃私语如同毒蛇的嘶嘶声,汇聚成清晰的、充满恶意的低语:
“呸!为了几块臭钱连命都不要了!”
“听说他女儿是个怪胎?报应!”
“工贼就该吊死在传送带上!省得祸害大家!”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陆棋(巴洛)的心上。他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沉默地将那十七枚带着机油味和露西墓前泥土气息的金币仔细收好,锁上柜门,将沉重的工具袋甩在肩上,挺直了因常年弯腰而有些佝偻的脊背,转身走向通往车间的铁门。那扇门,如同巨兽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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