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混杂着浓烈铁锈、腐烂有机物和未知化学药剂气味的污水，瞬间淹没了陆棋的口鼻。他扛着滚烫抽搐的艾伦，拖着瑟琳，如同三块沉重的石头，从第七巷二楼窗口坠入下方废弃零件堆后，没有丝毫停顿，凭借着对这片区域下水道入口的烂熟于心（巴洛的记忆），直接撞开一个被锈蚀铁栅栏半掩的、翻涌着恶臭泡沫的排污口，滚入了钢铁之城黑暗的血管深处！
“呜！”瑟琳被污浊的水呛得剧烈咳嗽，冰冷的污水刺激着她手臂上乔瑟留下的烫伤伤口，带来钻心的刺痛。但她死死闭着嘴，用尽全身力气抱着陆棋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拼命托住肩上艾伦下沉的身体。
艾伦的状态极其危险。被污水一激，他体内暂时被普罗米修斯碎片压制的纳米虫集群再次狂暴起来！粉红色的“凝胶”组织如同沸腾的岩浆，从他皮肤破损处疯狂渗出、扩张，试图包裹他的四肢和躯干。那条银灰色的金属菌丝在水中狂乱舞动，尖端幽蓝闪烁，如同一条搜寻猎物的毒蛇！他分裂的复眼在污水中闪烁着混乱而狂躁的蓝光，喉咙里发出被水压抑的、非人的“咕噜”声。
陆棋的左肩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肩头那丛翠绿的叶片在冰冷污浊的刺激下剧烈摇曳，光芒黯淡到了极点。覆盖伤口的琥珀状胶质被污水冲刷，边缘开始溶解、剥落。几条细长的气生根须如同受伤的触手，在水中无力地飘荡。更糟糕的是，他肋下被乔瑟重击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骨头摩擦般的锐痛，冰冷的污水更是如同无数根针扎进伤处。
**【警告！共生体能量严重透支！生命力流失加速！当前共生度：38%！宿主生命体征下降！】
【警告！b-13纳米虫集群活性恢复：7.2%！信号遮蔽强度衰减！检测到微弱定位信号外泄！】
【警告！目标（艾伦）体内纳米虫集群失控加剧！共生体能量场对其压制效果减弱！建议立即脱离接触！】**
AI冰冷的警报如同催命符，在陆棋混乱的意识和剧烈的痛楚中疯狂闪烁。他咬紧牙关，咸腥的污水灌入喉咙也浑然不觉。他能感觉到肩上的嫩芽根系正疯狂地从他疲惫不堪的身体里汲取着最后的生命力，对抗着污水的侵蚀和艾伦体内狂暴纳米虫的干扰。同时，普罗米修斯碎片构筑的信息防火墙也在承受着艾伦体内失控纳米集群狂暴信息流的持续冲击，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岛。
“巴洛！艾伦……他……”瑟琳惊恐的声音在哗哗的水流中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和绝望。她看到儿子身上那些蠕动的粉红色物质越来越多，那条菌丝正试图缠上陆棋扛着他的手臂！
陆棋没有回答。他眼中只有前方被黑暗吞噬的、翻涌着污秽的管道。他强忍着剧痛，用尽全身力气踩水，拖着两人在齐胸深的污水中艰难跋涉。污水粘稠得如同泥浆，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水下是滑腻的淤泥和不知名的工业废料，随时可能将他们绊倒。头顶，污水管壁的裂缝处，不时滴落下冰冷刺骨的冷凝水珠，混合着管壁渗出的、散发着恶臭的暗黄色油污。
“坚持住！”陆棋的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他不仅仅是对瑟琳说，更是对自己，对肩上那株倔强的植物，对意识深处那枚燃烧着微弱蓝光的普罗米修斯碎片说。他知道，一旦停下，头顶盘旋的无人机和随后赶到的治安官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涌来，瑟琳和艾伦绝无幸免。只有深入这污秽迷宫的最深处，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屏蔽效果，才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前方管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持续的**嗡鸣**！声音并非来自机械，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深喉处发出的呼吸，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同时，污水的流速似乎也加快了一些，带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漂移。
瑟琳吓得浑身一抖，死死抓住陆棋。艾伦似乎也被这声音刺激到，身体猛地一挣，那条金属菌丝如同鞭子般甩出，狠狠抽在陆棋的后颈上！
**啪！**
火辣辣的刺痛传来，皮肤瞬间被抽出一道血痕！一股强烈的麻痹感顺着伤口蔓延！
**【检测到高浓度神经毒素入侵！目标：运动神经元！】
【普罗米修斯碎片激活应急协议！释放生物电拮抗剂！效能：52%！】
【宿主左下肢运动功能暂时性受限！】**
陆棋左腿猛地一麻，几乎失去知觉，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带着瑟琳和艾伦一起向污水中沉去！腥臭的污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
“唔！”陆棋心中警铃大作！他拼命划动还能动的右臂，同时肩头那几根飘荡的根须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疯狂地卷住旁边一根从管壁伸出的、锈蚀的钢筋！巨大的下坠力量几乎将根须扯断！左肩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琥珀胶质彻底崩裂，翠绿的叶片边缘卷曲发黑！
“巴洛！”瑟琳惊恐地尖叫，呛了好几口污水。
就在这生死一瞬，陆棋的意识深处，那枚沉寂的普罗米修斯碎片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色强光**！并非温和的解析信号，而是一道冰冷、狂暴、带着毁灭性指令的**精神脉冲**，顺着陆棋抓住艾伦的手腕，狠狠轰入了男孩体内！
“呃——啊！！！”艾伦的身体在水中猛地挺直，如同被高压电击中！他分裂的复眼中蓝光瞬间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黑暗！那条狂舞的金属菌丝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瞬间软垂下来。疯狂蠕动的粉红色“凝胶”也像是失去了动力，扩张的趋势骤然停止！
这霸道无比的压制瞬间抽空了普罗米修斯碎片残存的大部分能量，陆棋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剧痛袭来。但他也借此机会，借着根须缠绕钢筋的力量和右臂的划动，猛地将头探出水面，同时将瑟琳和奄奄一息的艾伦也拖了上来！
“咳咳咳……”三人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污浊却救命的空气。艾伦暂时安静了，但体温高得吓人，呼吸微弱。
“刚才……那是什么？”瑟琳心有余悸，看着前方黑暗深处那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方向，声音颤抖。
陆棋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冰冷的眼神穿透黑暗。那嗡鸣声……他听过！在玛莎修女小屋，在艾米丽描绘的滴血齿轮巨树的幻象里，在陈子煊终端显示的沃伦厂核心反应堆结构图上！这是**大型地热\/蒸汽混合动力泵站**低负荷运转时，能量在巨大腔室内回旋震荡产生的特有低频噪音！
他们正在接近目标——城南工业排污系统的核心节点之一！也是陈子煊约定的会合点！但那嗡鸣声中夹杂的一丝不和谐的、如同金属疲劳即将断裂般的**尖啸**，让陆棋心头蒙上更深的阴影。玛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能量湍流……正在撕裂……”
他低头看了一眼肩上光芒黯淡、叶片卷曲的共生植物，又看了一眼怀中昏迷不醒、体内蛰伏着致命纳米虫的艾伦，还有身边惊恐绝望的瑟琳。倒计时的滴答声在他血管里轰鸣，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钢丝之上。
“跟紧我！”陆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调整姿势，将艾伦抱得更稳（普罗米修斯的压制效果不知能持续多久），拖着瑟琳，再次迎着污浊的激流和那令人心悸的泵站嗡鸣，艰难地向前跋涉。黑暗的下水道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阴影中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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