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狭小的楼梯间铁门之后，仿佛连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林凡冰冷而现实的条件，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灭了门内幸存者们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能想象到门后的表情——从狂喜到惊愕，再到屈辱、愤怒、挣扎，最后化为更深沉的绝望。没有人愿意在刚看到生机时，就立刻将自己的一切主导权拱手让人，尤其是在这个人吃人的末世。信任是比纯净水还要稀缺的资源。
林凡并不着急，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手中的强光手电稳定地照射着那扇门，仿佛能穿透钢铁，给予门后人无形的压力。王浩则更加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暗，弩箭已然上弦，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他知道，凡哥在做一件风险极高的事，任何干扰都可能让局面失控。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那个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赵国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艰难地开口：“兄弟……你的条件……太苛刻了。我们把武器交给你，岂不是任人宰割？我们怎么相信你出去后不会……”
“你们没有选择。”林凡打断了他，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在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相信我，你们可能死，也可能活。不相信我，你们一定会死，而且会死得毫无价值，烂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地下室里。外面的怪物可不会跟你们谈条件。”
他顿了顿，语气略微放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交出武器，是表明态度，消除潜在的威胁。听我指挥，是为了增加我们所有人活下去的概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我的目标是城西工业园，那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大量物资和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跟着我，你们有机会到达那里。否则，就算我现在把门弄开，以你们的状态，能在这片废墟里活过半天吗？”
工业园！相对安全的据点！
这几个词仿佛带着魔力，穿透了铁门，重重地敲在门内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那是黑暗中更具象化的希望，远比一句空洞的“救你们”更有吸引力。
门后又传来一阵低低的、急促的交谈声，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林凡能隐约听到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激动地反驳着什么，还有一个虚弱的哭泣声。
片刻后，争论声平息了。赵国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好！我们答应你！武器出来就交给你，也听你指挥！但……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说。”林凡眼神微动。
“我的两个战友伤得很重，必须立刻处理！如果你的物资里有药品，请先救他们！只要你能救活他们，我赵国强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属于军人的执拗和承诺。
“可以。”林凡干脆利落地答应。救活有战斗经验的人，等于增加己方战力，这本就是合算的交易。“现在，退后，离门远点，我要开门了。”
听到里面传来窸窣的后退声，林凡从系统空间中取出那柄沉重的消防斧。他示意王浩再退远些保持警戒，然后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贲起，锋利的斧刃带着破风声，狠狠劈砍在门锁和插销的位置！
“嘭！哐！嗤啦——！”
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在封闭空间内剧烈回荡，远远传开。林凡心中一凛，手下动作更快！几斧下去，门锁结构彻底报废。他飞起一脚，踹在变形的门板上。
“砰！”
铁门向内弹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伤口腐烂、排泄物、汗水和霉菌的恶臭热浪扑面而来，熏得林凡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手电光立刻向内扫去。
门后是一个大约十几平米的配电设备间，挤着六个人影。地上铺着一些破烂的毯子和纸板。两个身影躺在最里面，一动不动，身上裹着肮脏的布条，渗出深色的污迹。另外三人蜷缩在角落，两男一女，面黄肌瘦，眼神惊恐不安，如同受惊的兔子。唯一一个站着、靠在设备箱上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身材原本应该很高大结实，但此刻显得十分虚弱，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左边大腿上用撕破的衬衫紧紧捆扎着，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发黑。但他依然努力站直着身体，眼神虽然疲惫，却带着一种未曾完全磨灭的锐利和警惕，正直直地看向林凡。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把老旧的54式手枪，但枪口下意识地垂向地面。
显然，这就是赵国强。
看到林凡和王浩（尤其是王浩手中已经举起对准他们的弩箭），那三个蜷缩的幸存者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瑟瑟发抖地向后缩去。赵国强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目光快速扫过林凡手中滴着锈迹的消防斧、一身利落的装扮、冷静得可怕的眼神，以及王浩手中那把明显是手工改造但威力不容小觑的弩。
这两个人，和他们之前遇到的惊慌失措的幸存者完全不同，身上带着一种在血腥厮杀中磨砺出的煞气和……秩序感。
“武器。”林凡的目光落在赵国强的枪上，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赵国强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极其剧烈的挣扎。交出枪，就等于交出了最后一点自保和反抗的资本。但他看了一眼身后奄奄一息的战友，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最终，他咬了咬牙，手指松开，将手枪调转，递向了林凡。
“小张，斧子。”他又对旁边一个看起来稍微镇定些的年轻男人说道。那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放在脚边的消防斧也递了过来。
林凡接过手枪，入手冰凉沉重，检查了一下弹夹，还剩四发子弹。他将枪插在腰后，消防斧则示意王浩接过。这个举动让赵国强眼神稍微缓和了一点——至少对方没有立刻把武器都集中在自己一个人手里，显得稍微有那么一点“团队”的意思。
“现在，履行你的承诺，药品！”赵国强急切地说道，因为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吸了一口冷气。
林凡没有废话，他走上前，先是快速检查了一下那两个重伤员。一个腹部重伤，已经发炎感染，高烧昏迷；另一个则是胸部被利物刺穿，呼吸微弱，情况都非常不乐观。
他从背后的战术背包（实则是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之前搜集到的抗生素、止血粉、纱布、生理盐水和注射器。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清创、注射、上药、包扎，整个过程冷静得像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看得赵国强和其他幸存者目瞪口呆。
在这个一瓶消炎药都能引发血案的时代，如此“奢侈”地使用药品，并且毫不犹豫地用在他们这些陌生人身上，这种举动本身，就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和……一丝微弱的信任。
“我只能做应急处理，能不能挺过来，看他们自己命硬不硬。”林凡处理完毕，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他又拿出几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递给赵国强和另外三个状态稍好的人。“补充体力，我们时间不多。刚才破门的动静不小，可能会引来东西。”
看着手里的食物和水，那三个幸存者几乎是抢过去狼吞虎咽起来。赵国强倒是克制地只吃了一小口，喝了点水，然后将大部分递给那个虚弱的女人。
“谢谢。”赵国强看着林凡，眼神复杂，声音低沉地道了声谢。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他确实兑现了最初的承诺。
“现在，告诉我你知道的情报。所有。”林凡靠在一个设备箱上，目光如炬。
赵国强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叙述：“我们被困在这里大概快三周了。早期还能收到一些外部无线电信号，后来就越来越少了。”
“城里现在彻底乱套了，官方体系完全崩溃。活下来的人拉帮结派，弱的被淘汰，强的越来越强。我知道的主要有两股势力比较出名，都是心狠手辣的主。”
“一股盘踞在城北过去的批发市场那边，领头的好像叫‘刀疤’，人数不少，据说有二三十个能打的，武器主要是砍刀、钢管什么的，也有几把土枪。他们占着市场仓库前期的物资，到处抢掠，遇到其他幸存者，男的一般杀掉或者抓去做苦力，女的……”赵国强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摇了摇头。
“另一股在城南，一伙亡命徒，据说领头的是个练家子，很能打。人可能没‘刀疤’多，但更凶残，而且好像搞到了几把制式步枪，具体来历不明。他们控制了城南的一个加油站和一个超市仓库。”
“至于‘交易所’……”赵国强顿了顿，露出更不确定的神情，“这只是个传闻，我们之前从一个很微弱的信号里听到过几次。据说是在市中心那片废墟的某个地下设施里，有个自发形成的黑市，可以用武器、弹药、药品、甚至……人，去交换需要的物资。但听说那里规矩很怪，而且极其危险，背后好像有很神秘的势力控制，真假难辨，具体位置根本没人知道。”
林凡默默记下这些信息，这些情报非常重要，勾勒出了这座城市人类幸存者层面的危险版图。
“还有‘光柱’。”林凡盯着他，“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赵国强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恐惧和困惑：“我……我不确定那是什么。大概十天前吧，我们看到一道巨大的、无法形容的光柱，从很远的地方，可能是城外的方向，冲天而起，持续了大概十几秒才消失。那不是任何一种我们知道的光，它出现的时候，所有的无线电信号都受到强烈干扰，甚至我们身体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然后呢？”
“然后……然后城里的怪物就开始变得更狂躁了。而且，”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到，“我们好像……好像听到过一种非常低沉的、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嗡鸣声？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但那之后，总觉得暗处好像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注视感。那光柱，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赵国强的描述，和他之前的猜测以及系统的提示隐隐吻合。那光柱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和危险，甚至可能直接导致了末世环境的恶化。
就在他还想再追问细节时，一直在门口警戒的王浩突然低喝：“凡哥！有动静！楼上……好像有东西被吸引过来了！”
几乎是同时，林凡的【信息探查】也感知到，两个浑浊的光点正在从一楼的方向，沿着他们进来的破口，缓慢而确定地向地下室移动！
“准备战斗！”林凡瞬间起身，消防斧重新握在手中，眼神变得冰冷锐利，“赵国强，你还能动吗？其他人，躲到角落去，不要出声！”
突如其来的危机，瞬间打断了情报交流，也将这刚刚建立的、脆弱无比的临时同盟，抛入了第一个残酷的考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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