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青铜鼎落地，
砸起的灰尘呛得龙渊咳嗽了几声。
库房里光线昏暗，
只有高处一扇积满污垢的气窗透进几缕惨淡的灰光，
映得满室堆积的陈旧祭器和杂物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巨兽。
外面广场上传来的欢呼喝彩，
隔着厚重的墙壁和遥远的距离，
只剩下模糊沉闷的回响，像另一个世界的喧嚣。
龙渊靠在冰冷的鼎身上，大口喘着气。
肩上被鼎耳硌得生疼，
体内那股饕餮之力在嗅到祭器残留的微弱灵能气息后，
躁动得更加厉害，
无数饥饿的蛆虫在啃噬骨髓的感觉，
带来一阵阵空虚灼热的剧痛。
秦岳那高高在上的“秩序”宣言，
其他学生戏谑的“磐石”称呼，
还有这身不由己的苦力差事…
种种屈辱混合着强烈的饥饿感，几乎要将他点燃。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轻响。
库房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一个敏捷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溜了进来，
反手又把门掩上，动作熟练得像是回自己家。
“喂！石头脑袋！躲这儿孵蛋呢？”
姜不辣清脆又带着点野性的声音打破了库房的死寂。
她甩了甩扎成马尾的黑发，
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
像两颗燃烧的琥珀。
她几步就窜到龙渊面前，
完全无视了龙渊脸上残留的疲惫和阴郁，
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近乎狂热的兴奋。
龙渊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警惕地看着她。
秦岳那“离姜家远点”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这丫头这时候找来…
“干嘛？”
龙渊的声音有些沙哑。
“干嘛？当然是找你！”
姜不辣叉着腰，
一副“你这问题真蠢”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扛着这大铁疙瘩走过广场的时候，
那样子有多…呃，多拉风？”
她顿了一下，似乎想找个不那么损的词，
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嘿嘿一笑。
“特别是经过中央展台，
张师兄那条‘小泥鳅’正喷毒雾呢，
你这‘磐石’扛鼎一过，
那画面，啧啧，对比惨烈！”
龙渊脸一黑。拉风？
是当背景板当得足够显眼吧！
“少废话。”
龙渊没好气地打断她。
“有事说事。”
他不想跟姜家扯上关系，
尤其在这种风口浪尖，
秦岳的威胁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不辣却像没听见他的逐客令，
反而凑得更近，几乎要贴上龙渊的脸。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考古学家发现稀世珍宝时才有的光芒，
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神秘兮兮的亢奋：
“你知道吗？我刚才在那边收拾祭品残渣，
就在你经过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不等龙渊回答，
猛地从她那个鼓鼓囊囊、
沾着泥点的帆布挎包里，
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东西。
用一层特制的、隔绝灵能的薄金属箔包裹着。
“看！”
她献宝似的，一层层剥开金属箔，
动作轻柔得像在剥开一颗熟透的鸡蛋。
暗红色的光芒瞬间流淌出来，
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和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
有种能刺痛人的眼睛的感觉！
指甲盖大小的一片金属碎片，
静静地躺在姜不辣摊开的掌心。
它的边缘如同破碎的獠牙般狰狞锐利，
表面布满了扭曲的、仿佛天然生成的暗红色纹路，
纹路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
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光在缓缓流动。
龙渊瞳孔骤然收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这碎片！
这气息！
这令人皮肤发麻的锋锐感！
和他之前在黑市黑石谷任务点，
西装男展示的那块所谓“黑石谷特产矿石”散发出的神性波动…
一模一样！不，甚至更纯粹，更…嗜血！
“这…这是什么？”
龙渊的声音干涩无比，
体内的饕餮之力像是嗅到了顶级珍馐，
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
几乎要冲破他压制的贪婪嘶吼！
饿！好饿！吞了它！
“嘿嘿，不认识了吧？”
姜不辣得意地挑了挑眉，
小脸上全是兴奋的红晕。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性金属’！
沾染过神血，或者干脆就是神器崩碎的碎片！
蕴含着法则级别的力量！
比那些灵能矿石高级一万倍！”
她小心翼翼地捏着碎片边缘，
凑到龙渊眼前，
碎片表面的暗红纹路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
“我刚才就发现了！
你扛着这大鼎路过的时候，
你身上…呃，某种气息？
或者这鼎上的饕餮纹？
反正！跟这碎片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碎片上的光纹波动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但老娘看得清清楚楚！
绝逼是能量共鸣！”
她激动得手舞足蹈，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龙渊脸上了：
“太酷了！
这绝对是神性金属引发的能量共鸣变异！
我就说嘛！你这破石肤术肯定有猫腻！
上次在旧校区我就觉得不对劲！
这碎片是我偷偷从那堆准备回炉的祭品废料里顺出来的！
没人发现！怎么样？
我姜不辣是不是火眼金睛？”
龙渊死死盯着那块近在咫尺的暗红碎片，心脏狂跳，喉咙发干。
神性金属！法则级别的力量！
这玩意…真的能刺激自己那坑爹的灵皮再次变异？
是变得更牛逼，还是变得更奇葩？
风险巨大！但…诱惑更大！
“你…不怕？”
龙渊艰难地开口，
目光从碎片移到姜不辣兴奋的小脸上。
秦岳的警告，归墟的阴影，
还有他自己这身怀“异类”秘密的麻烦体质…
“怕？”
姜不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嗤笑一声，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怕个锤子！
我姜家祖训就是‘知识无禁区，
探索即真理’！
秦岳那些老古板懂个屁！
整天抱着祖宗牌位当饭吃！
神性金属啊！活的！能共鸣的！
这研究价值够我吹一辈子了！”
她一把抓住龙渊的手腕，
力气大得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
“来来来！试试！快试试！
看看你这‘磐石’皮碰上这‘神锋’碎片，
到底能擦出什么火花！
是火星子还是大烟花？”
龙渊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那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碎片。
皮肤下的饕餮之力如同脱缰野马，
疯狂咆哮！理智在警告他危险，
但变强的渴望，打破枷锁的迫切，
以及对秦岳那番“秩序”宣言的滔天怒火，瞬间压倒了所有顾虑！
“等等！”
姜不辣突然又松开他，
像是想起了什么，
飞快地从包里又摸出一个东西
——一个造型古拙、镜片厚得像酒瓶底的青铜放大镜，
镜框上还刻着密密麻麻的蝌蚪文。
她屏住呼吸，神情变得无比专注，
小心翼翼地将放大镜凑近那块暗红碎片，
然后…把镜片几乎贴在了碎片表面！
“嘶…好强的‘庚金破煞’属性…
还带着一股…西方蛮子的血腥味…”
她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碎片边缘的暗红纹路。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纹路的刹那——
嗡！
那暗红碎片猛地一震！
表面流淌的暗光骤然变得刺目！
一股冰冷、暴虐、能撕裂灵魂的锋锐气息实质般的爆发开来！
“啊！”
姜不辣轻呼一声，
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指，
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但她的眼神却更加狂热了！
“看到了！我看到了！”
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猛地抬头看向龙渊，
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碎片诡异的红光，
“一把斧子！巨大的、染着血的西方战斧！崩碎了！
碎片飞溅…就是这块！
它里面蕴含的神性…是‘破甲’！
是‘极致的锋锐’！
是能撕裂空间、洞穿神皮的法则碎片！”
她兴奋得原地蹦了一下，
马尾辫甩得老高。
“发了！这次真发了！
龙渊！这玩意！
说不定真能刺激你那不靠谱的灵皮！
再给你来个超级大变异！破甲！
无视防御！想想就带劲！
秦岳那身龙鳞皮再厚，说不定也能给他戳个窟窿！”
她越说越兴奋，
猛地将那片暗红碎片塞向龙渊手里：
“快！拿着！感受一下！
看看你的‘混沌灵皮’能不能跟它来电！”
龙渊看着递到眼前的碎片，
那暗红的光芒如同恶魔的诱惑。
碎片散发出的锋锐气息刺激得他皮肤阵阵刺痛，
体内的饕餮之力更是咆哮到了顶点，几乎要破体而出！
秦岳高高在上的嘴脸在眼前闪过。
辰龙祭上那刺耳的“异类”、“
秩序碾碎”的宣言在耳边回响。
还有那双阴影中幽绿的竖瞳带来的死亡寒意…
他需要力量！
足以撕碎一切枷锁的力量！
足以让所有轻蔑闭嘴的力量！
“呼…”
龙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燃烧的火焰取代。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缓缓地、坚定地，朝着那块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神性金属碎片，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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