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缘望着周围喧闹的人群——观众们举着荧光闪烁的灯牌,有的灯牌边框缠了银亮色的LEd灯带,有的则印着选手的能系符号:土系的山峦纹、金系的利刃纹、木系的缠枝纹,在灯光里晃得人眼晕。欢呼声响得能震得看台玻璃嗡嗡发颤,连空气都跟着震颤起来,裹着汗水的咸湿味、草木的清苦味,还有零食摊飘来的焦糖香,一股脑往鼻腔里钻。他指尖捻着夏然衣袖的布料,那布料是洗得软和的棉布,带着点夏然身上的橘子糖味,他轻轻扯了扯,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连长睫毛都跟着颤:“那些神话里的神仙、上帝、恶魔,还有地狱、天庭,这些都是真的存在吗?比如书里写的嫦娥,真的住在月亮上吗?是不是也有能系啊?比如‘月系’?”
夏然指尖转着刚变出来的橘子糖,糖纸是橘黄色的玻璃纸,在指缝间折出细碎的反光,“哗啦”声像小石子滚过青石板。她漫不经心地往嘴里丢了颗糖,腮帮子微微鼓起,说话时带着点含糊的甜意:“神仙、地狱和天庭是没有的,都是我们规律者编出来哄普通人的——毕竟能系太扎眼了,你随便在巷子里放个土系结界挡雨,普通人就得跪在地上喊‘土地公公显灵’;金系选手修个刀术,他们能传成‘剑仙下凡’。编点神话好圆谎,省得解释起来麻烦。”她顿了顿,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江缘的胳膊,手肘蹭到他洗得发白的马褂袖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国外的事了?”
江缘攥了攥衣角,浅灰色的马褂布料被捏出几道深褶子,像被揉皱的旧信笺。他眼神里带着点少年人的认真,瞳孔里映着灯牌的光,像掺了碎星的春水:“因为我上周在学校看过一个国外的纪录片,国外的小朋友也会吃糖果、追蝴蝶,跟我没什么不一样啊。老师说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地球,那不管是咱们圈子里的规律者,还是国外的普通人,不都是踩在同一片地上、看着同一个月亮的吗?嫦娥要是真在月亮上,肯定也能看见他们那边的灯火吧?”
夏然闻言愣了一下,指尖转着的橘子糖“嗒”地掉在手心,糖纸磕在掌纹上发出轻响。她盯着江缘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规律者”和“普通人”的界限,没有“东方”和“西方”的区隔,只有纯粹的坦荡,像刚洗过的玻璃。她指尖蜷了蜷,把糖块重新捏回手里,轻声呢喃,语气里带着点被点醒的恍然:“确实,我们都是这世界的人,何必非要在心里分出个你我呢?之前我还觉得国外的神话是‘别人家的事’,现在想想,说不定他们也在编故事哄自己人呢。”
话音刚落,一阵陌生的气息顺着穿堂风从赛场门口飘来——不是规律者特有的能系波动(土系的厚重、金系的凛冽、木系的鲜活),反而带着点干燥的异域尘土味,像裹着西欧旷野的沙砾,混着点冷杉和旧皮革的气息。那气息很淡,却像根细针,扎得在场的规律者们纷纷侧目。主持人突然“啪”地一拍大腿,竹节似的手指绷得发白,指关节凸起像小石子,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周围的欢呼都静了半拍:“这不是规律者的气息!是普通人……还是外国人的气息!外人怎么闯进来的?这地方连能系弱的规律者都得凭令牌进,门口的结界是我亲手布的虚能阵!保安!给我查清楚,把他赶出去——敢闯规律者的赛场,活腻歪了?”他抓过肩上绑着的对讲机,黑色的塑料机身被他捏得“咯吱”响,按键的力道重得像是要把外壳按穿,指节泛着青白色。
接着他又扬声喝止喧闹的人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尾音裹着虚能系的震颤,让每个人的耳膜都发疼:“都安静坐回座位!天上飘着的也都下来——再悬浮着,就按违规处理,取消下一场的参赛资格!”悬浮在半空的规律者观众纷纷收起脚下的能系光纹:有的是淡金色的星点,有的是墨绿色的藤蔓,光纹散去时像碎光落了满地。他们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落回看台,木质座椅发出一片“吱呀”的声响,混着有人碰倒水杯的“哗啦”声,显得格外凌乱。
主持人自己身上的明朝官服则“唰”地褪成了笔挺的中山装:锦缎的朱红色泽褪成了藏青色的哑光,宽袖收窄成利落的袖口,盘扣换成了银色的纽扣。他脚尖点地落在地面,黑色皮鞋的鞋跟磕在石板上,发出“嗒”的轻响。指尖一勾,一缕土系能系裹着木屑升起,在他身侧凝成一把上等檀木椅——椅面泛着温润的包浆光,连椅腿的雕花都是细致的云纹,摸上去该是暖的。旁边不知哪个观众也跟着起了玩心,指尖泛着金系的冷光,变了把现代铁制椅:银灰色的金属框架,椅面是黑色的皮革,冷硬的金属光和檀木的暖色调撞得有些突兀,像把民国的旧物和现代的器械硬凑在了一起。
主持人跷着二郎腿坐在檀木椅上,黑色皮鞋的鞋尖擦得油亮,能映出顶棚的灯光。他手里多了杆古铜色烟枪——枪身刻着缠枝莲纹,纹路里嵌着细碎的银粉,沉甸甸的坠着手心,是老物件特有的分量。他捏了撮金丝般的高级烟草填进烟锅,烟草是暗金色的,泛着蜜香。擦燃火折子,橙红色的火苗舔着烟草,腾起细碎的白烟,烟味裹着蜜香散开来,是很贵的味道。他深吸一口,喉结滚了滚,像吞了颗石子,然后缓缓吐出烟雾:烟圈在空气里绕着圈,先是大的,再是小的,叠在一起像化不开的云。几缕阳光恰好穿透顶棚的缝隙照下来,丁达尔效应让烟雾泛着细碎的金芒,柔和地罩在他周围,像给他裹了层薄纱。可他眼窝陷在阴影里,眉骨投下的暗影遮了半只眼,嘴角抿得死紧,连唇线都绷成了直线,半分笑意都没有,只透着股沉郁的冷,像被冰裹着的石头。
夏然和江缘屏住呼吸,手不自觉地攥在一起:夏然的手心沁出细汗,把江缘的手背濡湿了一片;江缘的指尖也微微发凉,指节抵着夏然的指节,像抓着根浮木。两人的眼神里又紧张又期待:紧张是怕这“外人”带来麻烦,期待是好奇这打破结界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像盯着即将揭开的盲盒,既怕里面是吓人的蜘蛛,又想知道到底藏着什么。
主持人对着对讲机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裹着烟嗓的沙哑,像磨砂纸擦过木头:“我是芃芃——草木茂盛的芃。那个外人抓到了吗?”
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回应,电流声裹着慌乱,像风吹过破了的纸窗:“我是奅——虚无的奅。抱歉,芃!没抓到他,而且他根本不是普通人!身上看着是凡人的气息,也没能系流动的痕迹,但他有股不属于能系的强大力量!像……像把空气都捏成了拳头!我们几个保安:我用了虚能系的瞬移,想拦他的路,结果刚靠近,就被一股力掀出去三米远;土系的老周布了石墙,被他一拳砸成了碎渣;金系的小郑挥了刀,刀还没碰到他,就自己断成了两截!我们都被他打趴下了,现在还在地上爬呢!”
主持人的神色反而松了下来: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眉骨的暗影也淡了点,连抿着的嘴角都松了半分,像是早有预料。他把烟枪里的余烬吸得一干二净,烟锅烧得泛着红,然后随手一丢:烟枪落在地上,先是泛了层土系的光,然后化成细碎的尘土,被穿堂风卷走,连痕迹都没留。他放下跷着的腿,黑色皮鞋的鞋跟磕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脆响,对着对讲机说:“奅,你们松手吧,放他进来。你们拦不住的——那股力量不是能系,是‘域外之力’,不是你们能扛的。他身上扛着要紧的事,让他来见我。”
对讲机里的奅愣了愣,然后传来带着犹豫的回应:“……好的,芃。我们这就撤开。”
话音刚落,赛场的厚重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铁锈摩擦的声响在安静的赛场里格外清晰,像钝锯子锯着木头,听得人牙酸。门开了一道缝,然后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的是个拄着拐杖的外国先生。
他的拐杖是深棕色的胡桃木,木质的纹理像翻涌的波浪,顶端嵌着颗鸽子蛋大的墨绿色宝石,宝石里有细碎的金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头发是梳得油亮的大背头,每根发丝都服帖得像是粘在头皮上,抹了不少发蜡,连风都吹不动。满脸浓密的大胡子卷成了小卷,像羊毛似的,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深褐色的眼睛。西装是笔挺的黑色,面料是哑光的羊绒,袖口别着银质袖扣,袖扣上刻着复杂的家族纹章:一只鹰抓着权杖,周围绕着月桂叶,是西欧古老家族的标志。
他站在门口,先抬眼扫了圈赛场:视线掠过檀木椅上的主持人,掠过看台的观众,最后落在夏然和江缘身上,停顿了半秒,然后移开。接着操着浓浓的德国口音开口,中文说得磕磕绊绊,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卷舌音和平舌音混在一起,却很认真:“各位好!在这片东方大地上的……诡踪者们!我先自我介绍——我来自遥远的西方大陆,就是那个叫德意志的国家,现在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西德,一半是东德,我来自西德的巴伐利亚。我叫察克曼格,你们可以叫我老察,或者……察格!”
他说完,还笨拙地弯了弯腰:因为拄着拐杖,弯腰时身体晃了晃,然后稳住,拐杖的金属底托在石板上点出“嗒”的轻响,像在给这句话收尾。
赛场里静了几秒,然后有人小声议论起来:“西德?巴伐利亚?那不是出贵族的地方吗?”“他的拐杖看着不便宜,宝石是真的吧?”“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啊?连保安都打不过……”议论声像细密的雨,落在安静的赛场上。
主持人抬手敲了敲檀木椅的扶手,“笃笃”两声,让议论声停了下来。他看着察克曼格,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冷硬,却多了点审视:“察克曼格先生,你闯规律者的赛场,还伤了我的人,总得给个说法吧?”
察克曼格直起身,拐杖在地上点了点,深褐色的眼睛看着主持人:“我没有‘伤’他们,只是‘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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