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晕在木桌上铺开，将柳青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指尖转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忽然想起那些曾在神树阴影下并肩作战的身影，抬头问伏羲：“黄帝和蚩尤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伏羲正用草绳捆着晒干的草药，闻言动作顿了顿，把草绳往桌上一放，挠了挠头笑道：“说起来，他们性子倒是没变多少。”
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油脂，火星噼啪跳起来，映得他眼里亮堂堂的：“当初神树倒了，部落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 我本想让大家凑在一处，一起盖房子，一起教孩子们认庄稼，可黄帝不乐意。”
“他说啥？” 董辉凑了过来，紫电在指尖打着转，“难不成他还想争个老大当当？”
“不是不是。” 伏羲连忙摆手，“黄帝是怕生分。他说他的族人血脉里带着点‘战气’，蚩尤的部落下手没轻没重，我和女娲的孩子又偏温和，凑在一处怕磕磕碰碰，万一闹出嫌隙，反倒对不起当初一起砍神树的情分。”
女娲端着一碗浆果走过来，放在桌上补充道：“蚩尤也这么说。他拉着黄帝的胳膊，脸红脖子粗地嚷嚷，说他的新人类个个能扛鼎，要是跟伏羲的孩子们玩闹，没轻没重伤了人，他可赔不起。” 她说到这儿笑出声，“其实啊，是他们心里都揣着份小心， 怕自己的族人特殊，怕别人瞧不上，也怕坏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
“所以他们就走了？” 小龙从柳青怀里探出头，嘴里还叼着颗红浆果。
“嗯。” 伏羲点头，眼里带着些怀念，“黄帝带着他的人往东边去了，说那里平原开阔，适合养马种粮；蚩尤嫌东边太‘软’，拉着部落往南边的山林走，说那里石头多，适合练筋骨；神农最实在，背着药篓往西边去了，说那边草药多，正好教孩子们认药草、试五谷。”
他掰着手指头数：“大禹带着人去了北边的河湾，说要把泛滥的河水治顺了；夸父还是老样子，嫌部落待着憋得慌，带着几个能跑的年轻人往荒原去了，说要看看太阳升起的地方到底有啥；后羿守着南边的山谷，说那里鸟多，正好教孩子们射箭防身；精卫最执着，带着她的小部落守着海边，天天捡石子填海，说要让后人走得更稳当些。”
“倒是分得挺散。” 柳青拿起颗浆果，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但听你这意思，他们没断了联系？”
“断不了。” 伏羲笑得一脸踏实，“当初分开前，我们在神树的老根那儿立了块石头，刻了八个字 ，‘各守一方，岁岁相见’。这几年，每年秋收后，他们都会带着部落里的新东西来这儿聚聚：黄帝会带来东边新培育的谷种，颗粒比咱们的饱满；蚩尤扛来南边山上的硬木，说能做最结实的长矛；神农背着药篓，里面全是新发现的草药，还会教大家怎么炮制才不苦……”
他越说越起劲，手指在桌上比划着：“大禹带来河湾的淤泥，说那土肥得能让庄稼疯长；夸父跑得一身汗，怀里却揣着荒原上的甜根，说给孩子们当零嘴；后羿拎着箭囊，里面插着他新做的竹箭，箭头磨得光溜溜的，说是给各家孩子当玩具；精卫最逗，每次都捧着个贝壳，里面装着海边捡的彩色石子，说要给女娲的孩子们串项链。”
“他们还约好了，谁也不许打仗。” 女娲接过话头，眼里闪着温柔的光，“上次蚩尤部落的年轻人跟黄帝的马夫起了点争执，蚩尤知道了，拎着那年轻人的耳朵就来赔罪，还把自己部落最好的铁矿石给了黄帝，说是‘给马夫打副新马掌，算我赔礼’。”
她拿起一颗浆果，递给柳青：“他们说，虽然血脉不一样，养出来的孩子脾性不同，但都是从蛮荒世界长起来的，都是神树倒了之后才敢大口喘气的首领。要是自己人打起来，岂不是让地下的神树笑话？”
柳青咬下浆果，酸甜的滋味里透着股暖意。他想起当初对抗神树时，黄帝的沉稳、蚩尤的勇猛、神农的细致…… 那些曾在战火里拧成一股绳的力量，如今化作了各自部落的烟火气，却依旧守着那份 “不内斗” 的约定。
“这就对了。” 他轻声说，指尖的暗物质柔和地起伏，“我们好不容易把神树的枷锁砸了，让每个人能抬头看太阳，能自己说了算，要是再为点地盘、点恩怨打起来，那之前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董辉在一旁拍了大腿：“这话在理！当年我统六国，最恨的就是窝里斗。他们能守住这份心，比啥都强。”
“对了。” 女娲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什么，“明天就是他们来相聚的日子，每年这时候，各家都会带着孩子、带着新收成来，热闹得很。黄帝的孙子据说已经能拉开小弓了，蚩尤的闺女力气比小子还大，精卫的部落还编了新歌，说是要唱给大家听呢。”
她拉着柳青的胳膊，眼里满是期待：“你们正好赶上了，明天就能见着他们，也让他们瞧瞧，你们从外面带回来的新鲜事。”
伏羲也跟着点头，往火堆里又添了块柴：“今晚好好歇着，明天一早，保准让你们看个热闹 ，夸父说不定会跟董辉比谁跑得快，后羿肯定要拉着你看他新做的箭。”
小龙兴奋地在柳青怀里打了个滚：“我要跟精卫的孩子们捡石子！还要看蚩尤的闺女举石头！”
油灯的光更亮了些，把五个人的影子在墙上叠成一团。窗外的夜色里，仿佛已经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笑声，能看见不同部落的旗帜在风里招展，能闻到各家带来的食物香气 ，那是蛮荒世界最鲜活的样子：各自生长，却不忘相聚；各有不同，却守着同一份安宁。
柳青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对抗神树的终极意义：不是成为新的神，而是让每个部落、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土地上，踏踏实实地活着，笑着，盼着明天的相聚。
明天，一定很热闹。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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