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与雨丝交织,将山林笼罩在一片灰蒙的湿冷之中。林宇沿着陡峭的山脊向上攀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浓重的白汽。湿透的衣物沉重地束缚着行动,冰冷的布料摩擦着被荆棘划出的无数细碎伤口,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那把藏有秘密的解剖刀紧紧攥在手中,冰凉的金属触感是唯一清晰的锚点,提醒着他保持清醒。山下那声遥远的金属摩擦声之后,再无异响,但那种被无形之眼注视的压迫感,却如同这雾气般无处不在,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背上。
他不敢停歇。更高的地方,林木愈发古老虬结,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树下是厚厚的、腐烂的落叶层,踩上去软陷无声,但也隐藏着盘错的根须和湿滑的岩石。这里的地形更为复杂,是躲藏的好地方,却也更容易迷失方向。
他的体力已接近极限。寒冷和疲惫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四肢,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睡眠。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物微微晃动,出现重影。
必须找到地方休息,必须取暖,否则不等猎人到来,他自己就会先倒在这荒山野岭。
就在他视线模糊地扫过前方一片特别茂密的荆棘丛时,脚下突然一空!
他猝不及防,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
短暂的失重感后,他重重摔落在实地上,发出一声闷哼。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身下似乎是厚厚的枯枝和落叶,缓冲了跌落的力量。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背过气去。
他躺在一片黑暗中,剧烈地咳嗽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环顾四周。上方是他跌落的洞口,被交错的黑刺李和藤蔓遮掩着,只有微弱的天光透入。下面则是一个不大的天然岩穴,或者说是一个被落石和树根半掩埋的浅坑。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泥土和腐殖质的气息,但奇怪的是,这里相对干燥,雨水似乎被巧妙地阻挡在了外面。
一个绝佳的藏身所。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再次剧烈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更现实的危机感取代。他必须确认这里是否安全。
他忍着全身的酸痛,仔细检查这个小小的洞穴。穴壁是粗糙的岩石,覆盖着干枯的苔藓。地面是积累不知多少年的落叶和枯枝,踩上去松软而寂静。
他的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硬物,埋在落叶之下。
警惕瞬间取代了疲惫。他蹲下身,用颤抖的手拨开层层堆积的腐叶。
下面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
不是石头。
是一截惨白的、属于人类的指骨。
林宇的动作猛地顿住,呼吸骤停。法医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不再用手,而是抽出那柄解剖刀,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拨开更多的落叶和泥土。
更多的骨骼暴露出来。零散,破碎,像是被什么力量粗暴地拆散,又经年累月地被自然掩埋。但从骨盆形态和颅骨特征,他能立刻判断出——这是一个成年男性。
死亡时间……从骨骼的风化程度和附着土壤的性状来看,绝非近期。至少是数年,甚至更久以前。
是谁?为什么会死在这荒山野岭的隐蔽洞穴里?
是迷路的旅人?还是……另一个被追逐的猎物?
他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这里并非安全的避难所,而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坟墓?
他强迫自己冷静,用专业的目光更仔细地检视这些骨骸。骨骼表面没有明显的利器砍削痕迹,但几处长骨(如肱骨、股骨)的断裂方式显得异常粗暴,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折断或撕裂。这绝非常见的意外或自然死亡能造成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半掩在泥土中的颅骨上。
他小心地将其取出,拂去表面的污渍。
颅骨顶部有一处严重的粉碎性骨折,凹陷了一大片。但这并非致命伤?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颅骨的额骨正中央,有一个清晰的、边缘锐利的圆形穿孔。
不是子弹造成的。子弹造成的射入口通常更小,且有内板崩裂的特征。这个孔洞更大,边缘更整齐,更像是……某种高速旋转的利器瞬间穿透所致。
是什么东西?
他拿着颅骨,凑近从洞口透下的那点微弱天光,想看得更清楚。
光线落在那个诡异的孔洞上。
就在这一刻,他贴身口袋里的那两份用油纸包裹的玻片样本,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微地发热了一下!
虽然短暂,但那瞬间的温热感,紧贴着他冰冷的胸膛,绝对清晰!
林宇猛地一惊,差点失手将颅骨摔落。
怎么回事?
样本怎么会……?
他立刻掏出那两份样本。油纸包裹完好,隔着纸,能感觉到玻片本身的冰凉。刚才那一下发热,仿佛只是错觉。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颅骨那个孔洞时,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倒流!
在那个圆形穿孔的内缘,极其细微地,附着着几点几乎与骨质融为一体的、黯淡的微小结晶体。
那颜色……是僵硬的黄绿色!
与他手中那份十年前化工厂爆燃案现场提取的、最初代的荧光标记样本,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人……这个死在荒山洞穴里不知多少年的男人,也被标记过?!在更早的时候?
巨大的震惊让他头皮发麻。他颤抖着,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将那份十年前的老样本玻片取出,小心翼翼地靠近颅骨上的孔洞,试图比对。
就在玻片靠近那几点黄绿色结晶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几点原本黯淡的结晶,突然像是被唤醒了一般,骤然发出了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见的黄绿色荧光!
光芒虽然微弱,却在这昏暗的洞穴里,如同鬼火般刺眼!
与此同时,林宇感到手中那盛放着老样本的玻片,也瞬间变得滚烫!
他低呼一声,险些脱手。
荧光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便迅速黯淡下去,直至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玻片的温度也迅速回落,重新变得冰凉。
一切重归死寂。
只有林宇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洞穴里回荡。
他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手中紧紧攥着那再次变得冰冷的玻片和颅骨,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标记……在呼应?
这个死者,不仅是被标记过,而且他死亡的原因,很可能就与这标记有关!那个颅骨上的穿孔……就是标记的执行方式?
父亲笔记里怀疑的、跨越十年的阴影,其存在的时间,竟然远比十年更为久远?其手段,也远比伪装溺水更为酷烈?
而这个洞穴……这个他意外发现的藏身之所……
真的是意外吗?
那条隐藏在雨幕频率下的信息,那个知道他父亲笔迹秘密、知道他绰号的存在,将他引向这片山林……是否,也知道这个洞穴的存在?
是否,也想让他看见这具被遗忘的尸骸?
RUN Now.
那警告的含义,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狰狞。不仅仅是逃避当下的追捕,更是逃离一个早已编织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大而黑暗的罗网。
林宇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远比山间的风雨和湿衣更甚。
他抬起头,透过荆棘遮蔽的洞口,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雨,还在下。
仿佛永无止境。
而在这雨水的掩盖下,究竟埋葬了多少无声的亡魂,又正在酝酿着多少新的罪恶?
他握紧了手中的解剖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刀柄深处,那两片冰冷的金属薄片,似乎也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等待被触发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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