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镜片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紧紧攥着那叠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喉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才勉强发出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我知道了…谢谢…谢谢你们带回来…” 那声“谢谢”,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
高城夹着烟的手指停在半空,忘记了弹烟灰。袅袅升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史今默默地将笔记本合上,放在膝头,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那是一种混合着欣慰、骄傲和心疼的复杂笑意。
成才深吸一口气,将话题拉回正轨,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带着更深沉的力量:“我们到的时候,许三多正在修路。就是王宇说的那条。他说那条路一到下雨就泥泞不堪,补给车经常陷进去,耽误事。所以他每天完成训练任务后,就自己一个人去搬石头填坑铺路。” 他的描述平静,却勾勒出一个在荒原上孤独劳作的背影。
王宇忍不住插话,声音里带着亲身经历后的感叹:“我们跟着他干了一下午,就挑石灰、铺路这点活儿,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可那家伙…跟没事人似的!还跟我们说,干着干着就习惯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佩。
白铁军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告密般的神秘感,身体微微前倾:“连长,五班现在拢共就四个人。班长老马…咳,他们已经不会抱着酒瓶子打牌混日子,他们可被许三多带得不一样了!也开始跟着他收拾营区,修修补补,种菜浇水!不过只有一个李梦,您是没看见李梦那脸色,啧啧,跟谁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全班都积极锻炼,干活,他也只好拉下脸跟着干,有时候被三多气的只能在旁边干瞪眼,那叫一个精彩…” 他绘声绘色,试图描述李梦的窘态。
“够了!” 高城猛地一巴掌拍在厚重的会议桌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烟灰缸“哐当”一声跳了起来,又重重落下,烟灰洒了一片。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会议室的空气!
“你们三个!” 高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像一头被侵扰了领地的雄狮,“去趟草原回来就这副德行?!张口闭口许三多!许三多!他许三多去草原五班是干什么的?!那是去接受锻炼!去磨砺意志的!不是去当什么劳动模范、开荒模范的!”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挨个扫过三人。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夕阳移动的光影都仿佛凝固了。
成才挺直了腰背,下颌线绷紧,目光坚定地平视着前方墙壁上的一点,仿佛要将那里看穿,用沉默表达着无声的抗辩。
白铁军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猛地缩了缩脖子,刚才的兴奋劲荡然无存,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高城。
王宇则是不安地搓着手指,低着头,盯着自己沾满尘土的鞋尖。
高城烦躁地站起身,开始在并不宽敞的会议室里踱步。锃亮的军官皮鞋踩在老旧的水磨石地板上,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咔、咔”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敲打着令人窒息的节奏。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神复杂地变幻着,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许三多…” 高城猛地停下脚步,背对着三人,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某种更深沉的情绪,“他许三多要是真有本事,当初在连队就不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仿佛要驱散眼前的烟雾和某种思绪,“算了!先回去吧!” 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不想再深谈的意味。
“是!” 三人再次敬礼,动作标准却带着一丝仓促。成才最后看了一眼史今膝头那厚厚的学习资料,又瞥了一眼高城紧绷的背影,转身率先离开。白铁军和王宇紧随其后,轻轻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高城像被抽干了力气,重重地跌坐回宽大的扶手椅里。他摸索着烟盒,又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辛辣的烟雾瞬间充满了胸腔。史今轻轻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用搪瓷缸子接了一杯温水,无声地放在高城面前的桌上。
“连长,许三多那孩子…” 史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温和而坚定,像一股清泉,“…不是那样的人。” 他摩挲着那厚厚的学习资料,感受着上面每一个字的分量。
高城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将他复杂的表情彻底模糊。“那小子…”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烟雾后传来,“在那种鬼地方…还能…没放弃自己” 他停顿了很久,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却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证意味,“你觉得…他们仨说的…有几分真?” 他的目光透过烟雾,锐利地投向史今。
史今脸上露出了温和而笃定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膝头的资料袋:“连长,成才的性子您清楚,他有些精明,但从不说谎。白铁军是咋呼了点,爱夸张,但大方向不会错,而且有王宇在。”
他看向王宇离开的方向,“王宇那孩子,实诚得像块石头,他的话,句句落地砸坑。三个人说法一致,细节都对得上,尤其是这个…” 他掂了掂手中的资料,“这分量,这笔迹,做不了假。应该是真的。”
高城沉默着,一口接一口地抽烟。他站起身,再次踱步到窗前。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营区的灯火次第亮起。他望着远处沉入黑暗的草原方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乱麻,有不解,有恼火,或许还有一丝…被极力否认的震动?
他喃喃自语,更像是在质问:“草原五班…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给…给那些个…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的人准备的!他许三多倒好…把那儿…把那儿当根据地了!当大本营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一种被打乱了固有认知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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