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粘稠污秽的猩红洪流,化身为发狂的远古凶兽,一次又一次狠狠撞击在拔地而起的土石巨墙之上。
每一次撞击都带来地动山摇般的恐怖轰鸣。
巨墙表面,无数玄奥的银色符文与厚重的土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竭力抵御着那污秽的侵蚀与毁灭的冲击力。
碎石暴雨般从墙体上剥落,又被下方翻腾的猩红血浪瞬间吞噬、同化。
陆琰站在巨墙之下,左臂高举,覆盖其上的银色符文臂铠光芒流转,仿佛与巨墙融为一体。
他身体磐石般纹丝不动,但额角青筋暴起,细密的汗珠混合着雨水滚落,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巨墙遭受重击,都似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魂深处。
体内刚刚初步融合的山灵血与守山符文之力,江河般飞速流逝。
心脏深处那枚暗金色的铜符碎片核心,土黄山灵血光芒依旧强盛,但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那是力量被压榨到极限的反噬。
城在人在。
这面墙,是青州城数十万生灵最后的屏障。墙若破,血海滔天,生灵尽灭。
“加固墙基!快!”张猛嘶哑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幸存的士兵和部分被神迹与恐惧唤醒理智的百姓,蝼蚁般扑向巨墙后方。
他们用能找到的一切——残破的门板、断裂的梁柱、沉重的石块、甚至装满泥土的麻袋,疯狂地堆砌在墙基之下,试图为这庇护他们的神迹增添一分厚度。每一分人力,都代表着多一息的喘息。
然而,人力在邪祟面前,终究渺小。
陆琰观气术的视野穿透翻腾的猩红血浪,死死锁定洪流深处那三道毒蛇般潜伏、伺机而动的恶意气息。
影步的阴冷“灰气”化作附骨之疽,紧贴着巨墙的阴影死角游移,寻找着符文流转的薄弱节点。每一次银光稍显黯淡,便有一抹致命的乌光毒蝎尾针般刁钻狠辣地刺向符文的衔接之处。
“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虽然暂时被符文银光弹开,却水滴石穿般不断消耗着守山之力。
迷心的粉色迷雾不再惑乱人心,而是化作无数尖锐、扭曲、带着靡靡颤音的精神尖刺,毒蜂群般疯狂地撞击、钻探着陆琰的识海屏障。
每一次撞击都带来灵魂层面的尖锐刺痛,试图干扰他对巨墙的掌控,撕裂他刚刚稳固的意志。那靡靡之音似跗骨之蛆,无孔不入,消耗着他宝贵的精力。
最恐怖的还是鬼语。
他那盘踞在猩红洪流深处的污秽“黑气”,永不枯竭的毒瘴泉眼般。无数由纯粹怨念与猩红邪力凝聚的、扭曲哀嚎的黑色怨灵头颅,炮弹般源源不断地喷射而出,狠狠砸在巨墙之上。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刺耳的腐蚀声和怨毒的尖啸。
银色的符文在污秽的冲击下剧烈波动,土黄的山灵之力被疯狂消耗。鬼语本身虽未亲临,但这远程的、污秽的精神炮击,才是巨墙承受的最大压力来源。
“呃...”陆琰闷哼一声,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左臂符文臂铠的光芒再次黯淡了一分。
维持巨墙的消耗远超想象。
影步的阴毒、迷心的干扰、鬼语的狂轰滥炸,三把无形的锉刀般正一点点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
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地“看”到,巨墙后方,那些堆砌的杂物在猩红洪流的持续冲击下,正迅速地被侵蚀、软化,墙基在动摇。
“殿下!东段!东段裂了!”一个士兵带着哭腔的嘶吼从墙头传来。
“轰隆!”
伴随着又一轮鬼语怨灵头颅的集火撞击,巨墙靠近东侧的一段,在影步持续攻击的薄弱点上,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一道巨大的、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粘稠的猩红血浪嗅到血腥的鲨鱼般,疯狂地从裂缝中向内渗透。几个正在墙下加固的士兵躲闪不及,被猩红血浪卷中,瞬间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们的身体蜡像般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迅速溶解、扭曲,化作猩红洪流的一部分。
“堵住!堵住缺口!”张猛目眦欲裂,带着士兵和百姓疯狂地扑向裂缝,用身体、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去堵。
但猩红血浪的腐蚀性远超想象,凡俗的血肉和木石触之即融。缺口在迅速扩大。
死亡的气息冰冷的毒蛇般,顺着裂缝钻入墙内,瞬间蔓延。绝望,再次瘟疫般在人群中扩散。
“不...不要过来!”
“完了!全完了!”
“山神大人!救救我们!”
哭喊、哀嚎、绝望的祈祷交织成一片。刚刚升起的信仰光芒,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迅速黯淡。
陆琰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东段裂缝的崩溃,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维持整面巨墙的压力瞬间倍增。他左臂的符文臂铠发出刺耳的嗡鸣,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碎裂。
体内的山灵血力量沸腾般冲突,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灵魂在迷心之音的干扰和鬼语怨念的冲击下,怒海中的孤舟般摇摇欲坠。
力量...在飞速枯竭...意识...在沉沦...
墙...要破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唔...”
陆琰身侧,一直昏迷不醒、被蚀心蛊和猩红污染双重折磨的白芷,身体猛地剧烈一颤。眉心那点被山灵血金光死死压制的金色光点,仿佛受到了某种来自遥远时空的强烈感召,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光芒。
这光芒不再是守护自身的微光,而是穿透无尽黑暗的灯塔。带着一种古老、神圣、跨越血脉的共鸣。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与白芷体内山神血脉同源同质的奇异波动,石子投入平静湖面般,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猩红血海的污秽,瞬间穿透了厚重的血墙,朝着青州城西门的方向——那猩红光柱冲天而起、混乱与毁灭的核心之地——传递而去。
这波动出现的瞬间,白芷紧闭的眼睑下,那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她艰难地、极其微弱地抬起了枯瘦的手指,指向西门的方向,嘴唇翕动,发出一个模糊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姐...”
西门。
陆琰的心神猛地一震。观气术的视野下意识地顺着白芷指引的方向,穿透重重猩红迷雾,投向那片毁灭的源头。
在西门那地狱熔炉般的猩红核心区域,在那无数扭曲魔物拱卫的中心,在那道不断喷发污秽怨念的猩红光柱旁——陆琰“看”到了。
一道身影,静静地悬浮在翻腾的血浪之上。
那人身披一件宽大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纯黑色斗篷,兜帽低垂,遮住了面容。
斗篷的样式古朴诡异,边缘绣着扭曲的、活物般的暗红符文。他双手拢在袖中,姿态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掌控一切的从容。
在陆琰观气术的视野里,这黑袍人周身笼罩着一团庞大、深邃、宇宙黑洞般的“气”。
这“气”并非寻真会高手那种扭曲的恶意,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带着吞噬与湮灭意味的虚无。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毁灭之源。
猩红的光柱在他身边臣服般地扭曲、环绕,无数怨灵人脸在靠近他时都发出无声的恐惧尖啸,不敢有丝毫亵渎。
是他。
墨临。
寻真会的真正主宰,血祭仪式的核心。那股正在猩红深处缓缓苏醒的恐怖意志源头。
就在白芷体内,那股微弱却清晰的同源血脉波动传递过去的刹那——
那黑洞般沉寂的黑袍身影,猛地抬起了头。
兜帽的阴影下,两点冰冷、漠然、万载玄冰般的目光,实质的利箭般,瞬间穿透了翻腾的血海与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隔火带巨墙之下,落在了陆琰身上。
更落在了他身边,刚刚爆发出血脉感应的白芷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一丝残酷的嘲弄,以及...一种终于发现猎物的、冰冷的贪婪。
“原来...在这里。”一个宏大、冰冷、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声音,九幽的寒冰般,无视了震天的轰鸣与混乱的嘶吼,清晰地响彻在陆琰和白芷的脑海深处,“守山人的血脉...双子容器...终于...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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