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夜幕，将金光洒满永和宫的琉璃瓦。宫内宫外，却无一丝喧嚣，只有一种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肃穆与忙碌。
凌玥疲惫已极，却强撑着没有立刻睡去。两个孩子已被清理干净，用明黄色龙凤襁褓包裹着，由康熙亲自看过，此刻正安静地睡在她身旁的摇篮里。阿哥脸庞轮廓依稀已有康熙的影子，眉眼却更像她，沉静安然；格格则小巧玲珑，即便睡着，嘴角也仿佛带着一丝甜笑，灵动可爱。
康熙坐在榻边，握着凌玥的手，目光在她和两个孩子之间流连，激动与后怕交织，最终化作无比的珍视。“玥儿，你为朕立了大功！龙凤呈祥，此乃国朝罕有之吉兆！朕已拟旨，六宫同赏，为你和孩子们祈福！”
“臣妾不敢居功，是皇上洪福齐天，庇佑我们母子三人。”凌玥声音虚弱，却带着满足。她知道，这“龙凤呈祥”的名头，比单纯的双生阿哥分量更重，足以让她和孩子们在康熙心中占据一个极其特殊的位置。
“你好好歇着，一切有朕。”康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凝视了片刻两个孩儿，方才起身，目光转向外间时，已是一片冰寒。“梁九功！”
“奴才在。”
“那个逆臣，给朕严加审讯！朕倒要看看，是谁借给他的胆子，敢谋害皇嗣，动摇国本！”
“嗻！”
康熙离开后，永和宫终于恢复了片刻的宁静。凌玥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即便在睡梦中，她一丝微弱的草木感知依旧如同警觉的藤蔓，萦绕在两个孩子周围，任何不熟悉的气息靠近，都会让她在梦中蹙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却也足够恢复些许精神。醒来时，已是午后。挽月正轻手轻脚地在一旁守着，见她醒来，连忙上前伺候她用些清淡的粥水。
“娘娘，您可算醒了。皇上又派人来问过两次了，赏赐的东西都快堆满偏殿了。”挽月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四阿哥也来了，在外间候了许久，听说娘娘睡着，便没让打扰，只隔着帘子看了会儿小阿哥和小格格才走的。”
凌玥点点头，喝了半碗粥，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外面情形如何？”
挽月压低声音：“秦顺正在暗查那太医的底细和人脉。皇上震怒，翊坤宫和延禧宫那边都安静得出奇。不过……奴婢听说，太后娘娘那边极为高兴，说是龙凤胎是大吉之兆，已吩咐内务府要隆重操办洗三礼。”
太后……凌玥眸光微闪。这位老人家平日深居简出，但对康熙的子嗣一向看重，尤其偏爱吉兆。得了太后的青眼，孩子们的安全更多了一层保障。
正说着，外面通传，四阿哥又来了。
胤禛这次进来，规矩行礼后，便有些急切地看向摇篮的方向。凌玥示意挽月将摇篮挪近些。
“来看看你的弟弟妹妹吧。”凌玥声音柔和。
胤禛小心翼翼地走近，俯下身，仔细地看着两个酣睡的婴儿。他先看了看沉静的阿哥，小手轻轻碰了碰襁褓边缘，然后又看向那个嘴角带笑的格格，目光在她小巧的鼻梁和睫毛上停留了许久。
“他们……很小。”他低声说，带着一种新奇又谨慎的语气。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凌玥微笑，“你是哥哥了，以后要护着他们。”
胤禛抬起头，看向凌玥，眼神异常认真，用力点了点头：“儿子会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儿子会好好读书，练好骑射，将来……保护额娘，保护弟弟妹妹。”
这一声“额娘”叫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自然顺口。凌玥心中慰帖，知道这次生产，不仅让她平安度过了鬼门关，也彻底敲开了这孩子的心扉。
“好，额娘信你。”凌玥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胤禛身体微微一僵，似乎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但却没有躲开，耳根悄悄泛红。
这时，摇篮里的小格格忽然动了动，发出一点细弱的哼声，小嘴巴嚅嗫着。胤禛立刻紧张起来，有些无措地看向凌玥。
“无妨，怕是饿了。”凌玥示意乳母过来。
看着乳母将小格格抱起喂奶，胤禛才松了口气，但目光依旧紧紧跟随着。那小小的、柔软的生命，似乎在他沉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
接下来的两日，永和宫门庭若市。各宫妃嫔，无论真心假意，都备了厚礼前来道贺。荣妃带着三阿哥亲自来了，言辞恳切，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流连时，带着真实的赞叹。其他低位妃嫔更是小心翼翼，奉承不已。
惠妃和宜妃依旧没有露面。延禧宫是禁足，翊坤宫则依旧称病。但凌玥通过草木感知，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两座宫殿方向传来的、如同毒蛇蛰伏般的冰冷与压抑的妒恨。尤其是翊坤宫，那股阴晦的气息似乎更加凝实了。
秦顺那边也有了进展。他查出那太医有一远房表亲在翊坤宫当差，且事发前两日，那太医的账户上多了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线索再次隐隐指向翊坤宫，但依旧缺乏铁证。
“娘娘，皇上那边……”秦顺低声请示。
“将查到的，如实禀报皇上便是。”凌玥淡淡道，“不必添油加醋，皇上自有圣断。”
她不需要现在就扳倒宜妃，只需要在康熙心里埋下更深的怀疑的种子。经此一事，康熙对翊坤宫的信任必然大打折扣，这对她和孩子们来说，就是最大的胜利。
第三日，是龙凤胎的洗三礼。
太后亲自驾临永和宫，康熙亦放下朝政相伴。仪式隆重而喜庆，添盆的金银锞子、珠宝玉器几乎堆成了小山。阿哥在洗三时哭声洪亮，引得康熙连连称奇，说此子中气十足；格格则只是在入水时轻轻哼了几声，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那份灵秀可爱，连太后都忍不住亲自抱了抱，赐下了一柄珍贵的玉如意。
“皇帝，哀家瞧着这两个孩子，心里就欢喜。”太后拉着康熙的手，看着被乳母抱在怀里的龙凤胎，满脸慈爱，“德妃有功，你需得好好待她。”
“皇额娘放心，儿子晓得。”康熙恭敬应道。
凌玥坐在里间，听着外面的热闹，看着被众人环绕、沐浴在祝福中的两个孩子，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心中却清明如镜。
洗三礼的辉煌过后，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她如今母凭子贵，风头无两，却也成了更多人的眼中钉。惠妃、宜妃绝不会善罢甘休，前朝的目光也会更多地投向这两位“祥瑞”的皇子皇女。
她轻轻抚摸着腕上康熙新赏的翡翠玉镯，冰凉剔透。这深宫之路，从她踏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能回头。而她，也从未想过回头。
目光掠过窗外，庭院中，那几株古树在冬日暖阳下舒展着枝干，沉稳而坚定。
她，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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