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嗡鸣撕裂了深夜的寂静，言辙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林薇的名字。
他刚一接通，林薇急切的声音就冲了出来，背景里混杂着键盘敲击的噼啪声：“言辙，出事了！天穹集团那个‘幸福3.0’脑波仪，已经进驻了首都圈十几所高校，他们宣称这能帮学生缓解压力，‘一键进入愉悦状态’！”
话音未落，一段视频文件已经传了过来。
画面里，是言辙再熟悉不过的舞蹈社活动室。
苏沁站在中央，头上戴着一个极具未来感的银白色金属环，正随着音乐起舞。
她的脸上挂着灿烂到近乎诡异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可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却空洞无神，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
她的舞步依旧优美，但每一个节拍都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精准，却毫无灵魂，甚至在几个高难度的旋转后，脚步出现了明显的错乱和踉跄，可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
言辙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下意识地将视频画面放大，手机屏幕光滑的镜面上，几行诡异的血色词条缓缓浮现。
【目标：苏沁】
【状态：幸福（外源性高频神经信号注入）】
【核心词条：自主性50%（持续下降中）】
自主性50%……
一股寒意从言辙的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猛然攥紧了手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屏幕上冰冷的金属边框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
“他们不是在卖产品……”他对着手机那头的林薇，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深渊，“他们在批量制造‘词条奴隶’！”
半小时后，言辙换上了一身沾着油污的维修工制服，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工具箱，熟练地绕过监控，闪身潜入了城南大学的心理健康体验中心。
深夜的体验中心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幸福3.0”脑波仪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的指示灯，像一只只蛰伏的金属蜘蛛。
他径直走向主控台旁的一台设备，伪装成检查线路的样子，指尖看似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冰冷的机壳。
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无形的精神力如水银泻地般探入设备内部。
找到了！
在复杂的电路板核心处，一枚比米粒还小的微型共振芯片正高速运转着。
它并非通过电流或物理接触，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精神波形式，持续不断地向外发射着三重无形枷锁——【愉悦】、【顺从】、【消费欲】。
更可怕的是，言辙的精神力清晰地“看”到，这些被强行注入的词条，正像水蛭一样，一点点地吸附、渗透、并最终与使用者大脑深处的【自我认同】词条缓慢融合。
这个过程一旦完成，使用者将从根源上丧失质疑的能力，会发自内心地认为这种被“喂养”的快乐就是自己真正的感受，成为天穹集团最忠诚的提线木偶。
镜面上的词条再次刷新，颜色变成了刺目的猩红。
【警告：检测到高危‘认知寄生链’，宿主自我意识正被快速同化。
建议：立即切断主频，物理摧毁共振源！】
摧毁？不。
言辙的眼神掠过一丝冷冽。
直接毁掉，只会打草惊蛇，天穹集团会立刻换上更隐蔽的设备。
他要做的，是在蛇的巢穴里，埋下一颗能从内部引爆的种子。
他从工具箱的夹层里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上面用朱砂勾勒着玄奥的纹路，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这是他用自身精神力淬炼出的“活符”。
言辙将活符悄无声息地贴在主机的散热口，指尖轻轻一点。
符纸上的朱砂瞬间隐去，完美地融入了金属机壳。
这张活符不会阻断任何信号，它只会做一个微小的改动——吸收所有【愉悦】的词条波，然后将其转化为截然相反的力量——【质疑】。
第二天清晨，城南大学的心理体验中心炸开了锅。
数十名正在使用“幸福3.0”的学生，几乎在同一时间摘下了头上的设备，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茫然和困惑。
“等一下……我为什么这么开心？我昨天论文刚被导师驳回啊。”
“这感觉不对……这种快乐，好像不是我自己的……”
“我是谁？我刚刚在想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买下天穹集团的所有产品是人生唯一的意义？”
系统后台瞬间被无数条异常反馈冲垮，陷入了短暂的紊乱。
就在这最佳时机，林薇早已准备好的深度调查稿，如同投向舆论湖面的一颗重磅炸弹，通过各大自媒体平台瞬间引爆——《你的情绪，谁在定价？
——天穹集团“幸福3.0”背后的精神操控疑云》。
舆论哗然。
天穹集团股价暴跌，在巨大的压力下，他们宣布紧急召回所有进驻高校的设备进行“技术升级”。
然而，暗地里，一个更阴险的“b计划”已经悄然启动。
天穹集团的推销员们，开始将一种更小巧、更具迷惑性的便携版脑波仪，以“免费压力测试”的名义，发放给街头的艺人、奔波的外卖员、深夜的代驾司机……这些更渴望片刻喘息的底层群体。
傍晚的中心广场，苏沁正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舞蹈比赛练习。
她优美的舞姿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就在她一个漂亮的收尾动作后，一名穿着天穹集团制服的推销员满脸堆笑地凑了上来。
“这位美丽的舞者，您跳得真棒！但高强度的训练一定很累吧？我们正在免费推广一款能瞬间恢复精力、提升幸福感的神器，只要戴上三十秒，保证您状态回满！”
苏沁本想拒绝，但对方不由分说地将一个发带般的便携仪戴在了她的头上。
瞬间，苏沁的瞳孔涣散了。
她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言辙在视频里见过的、僵硬而灿烂的微笑。
她停下了自己的舞步，开始用一种机械的、重复的节奏原地踏步，嘴里喃喃自语：“我很幸福……我非常幸福……天穹集团给了我幸福……”
“住手！”
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言辙拨开人群，疾冲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苏沁头上的便携仪，以及手机镜面上那已经开始与她核心词条融合的【幸福】标签。
【警告：‘幸福（外源注入）’已与目标核心词条‘舞者认同’发生15%融合！
强行剥离将对目标自我认知造成永久性损伤！】
不能硬来！
言辙心急如焚，危急关头，一个尘封的词条概念从他脑海中闪过——名实相契！
万物皆有其名，其名亦定义其“实”。
想要破除虚假的名，就要用更真实的“实”去冲击它！
“苏沁！”言辙没有去碰她，而是猛地一跺脚，将一股灼热的精神力——【焚心之焰】悍然注入脚下的大理石地面！
他没有点燃火焰，却让那片地面瞬间升温，变得滚烫！
同时，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失神的苏沁高声怒吼：“回答我！你脚下跳动的是别人强加给你的节拍，还是你自己的心跳？！”
在怒吼声中，他将另外两个词条叠加注入到那片滚烫的地面——【真实】+【痛】！
脚底传来的剧烈灼痛，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破了那层虚假的幸福泡沫。
苏沁浑身一颤，脚下的机械舞步瞬间停滞。
言辙那句振聋发聩的质问，如同钥匙一般，撬开了她被禁锢的意识。
别人的节拍……还是我的心跳？
“啊！”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猛地扯下头上的便携仪，摔在地上。
脸上的诡异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泪水，眼神从迷茫、恐惧，最终恢复了清明。
“言辙……”她看着他，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在言辙身后响起：“小子，火能醒人，也能焚世。”
言辙回头，看到老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手里还捧着一块刚刚拓印好的新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心火不灭】。
老钟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言辙：“你今天用这心火烧了个假梦，是好事。但你要记住，一旦失控，它也能把人的真魂都烧成灰烬。”
言辙沉默着点了点头，接过那份记载着【焚心之焰】的残卷，郑重地压在了石碑之下。
他刚做完这一切，口袋里的手机镜面，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片血红色的警报，文字疯狂闪烁。
【最高威胁警报：‘幸福幻觉’主频信号已完成转移！
新坐标锁定——天穹大厦顶层！】
【警告：‘城市级情绪同步’协议即将启动！】
言辙猛地抬头，望向城市最中心，那座如利剑般刺入夜空的玻璃巨塔。
塔顶的航空灯，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闪烁着，仿佛一颗正在倒计时的心脏。
晚风吹起他的衣角，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凉意。
他对着那座沉默的巨塔，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一次，我不烧你的设备……我改你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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