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房间时，九尾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但那种微醺后的懒散和心底被酒精催化出的莫名情绪依旧缠绕着他。钎城扶他在床边坐下，动作自然地蹲下身，帮他解开了鞋带。
“我自己来。”九尾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脚，声音还带着酒后的沙哑。
钎城没坚持，站起身，去浴室拧了一把热毛巾递给他：“擦把脸，会舒服点。”
九尾接过毛巾，温热的湿意覆在脸上，确实驱散了一些疲惫和混乱。他擦着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钎城在房间里走动的身影——看着他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看着他检查空调温度，看着他将两人随意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挂起来……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百遍。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九尾心头蔓延。不是以往那种别扭的拉扯，也不是赛场上的热血沸腾，而是一种……细水长流的妥帖感。好像他们本就该这样相处。
“看什么？”钎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唇角带着一丝很浅的弧度。房间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眼里，像是碎了的星光。
九尾像是被抓包一样，迅速移开视线，把毛巾扔到一边，语气硬邦邦地掩饰：“谁看你了？老子在发呆。”
钎城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戳穿他。他走到自己床边坐下，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收拾一下早点睡。”
九尾“嗯”了一声，磨蹭着起身去洗漱。浴室的门关上，隔绝了视线，却隔不断外面那人存在的气息。九尾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泛着红晕的脸，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庆功宴上那杯交杯酒，以及回来路上，他靠在钎城肩膀上时，那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
他烦躁地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扑脸。
等他收拾好出来，钎城已经半靠在床头，戴着耳机，似乎在看什么视频，神情专注。听到动静，他抬眼看来，目光在九尾还带着水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极其自然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过来。”
九尾脚步一顿，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干嘛？”
“给你看个东西。”钎城晃了晃手机，眼神坦然。
九尾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走过去，在距离他半臂远的位置坐下，身体有些僵硬：“看什么？”
钎城取下一边耳机，递给他。九尾迟疑地接过，塞进耳朵。耳机里传来的并不是预想中的比赛复盘或者战术分析，而是一段有些嘈杂却充满欢笑的视频——是今晚庆功宴上，大家闹成一团的画面。镜头有些晃，显然拍摄者也是参与者之一。画面里，冰尘和不然勾肩搭背地唱着跑调的歌，一诺和无畏在拼酒，清清坐在角落，正低头笑着看手机，而他和钎城……画面捕捉到的是他们喝交杯酒的那一刻，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而钎城看着他，眼底是清晰可见的纵容和笑意。
“谁拍的？”九尾感觉脸颊又开始升温，伸手想去抢手机。
钎城手腕一转，避开了他的手，轻笑道：“不然发的群里，你没看？”
九尾这才想起被自己无视已久的微信群。他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那个被他设置了免打扰但消息依旧999+的群，果然看到不然发了一大堆照片和视频，其中就有这一段。底下是一连串的“哈哈哈”和各种意味深长的表情包。
【冰尘：@九尾 @钎城 你俩这交杯酒，我直接锁死！】
【一诺：百年好合！】
【无畏：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清融：[捂嘴笑.jpg]】
【花海：恭喜。】
【Gemini：年轻人，注意影响。[狗头]】
九尾看着这些调侃，耳根红得滴血，手指飞快地打字：【@不然 @冰尘 @一诺 你们完了！等老子回去收拾你们！】
消息刚发出去，就引来新一轮的嘲笑。
钎城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收起手机，摘下九尾那边的耳机，声音温和地转移了话题：“明天下午才走，上午有什么想做的吗？”
九尾愣了一下，收起手机，闷声道：“睡觉。”
“除了睡觉。”
“……没想好。”
钎城看着他，提议道：“那……随便逛逛？来了北京几天，除了酒店和鸟巢，还没去过别的地方。”
九尾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周诣涛不像是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人。但对着那双沉静温和的眼睛，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别开脸，含糊道：“……随你。”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没有明确的约定，却仿佛已经达成了共识。
第二天上午，两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出现在了北京某条不算特别繁华、却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上。没有目的，只是并肩慢慢地走着。阳光很好，透过行道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认出他们的粉丝惊喜地上前求签名合影，两人也都好脾气地配合。
这种感觉很新奇。脱离了比赛的紧张，褪去了冠军的光环，他们就像两个最普通的年轻人，漫无目的地压着马路。九尾甚至还被钎城拉着，排队去买了一家据说很有名的老字号糖油饼。
“尝尝。”钎城将热乎乎、金黄油亮的糖油饼递到九尾面前。
九尾皱着眉，一脸嫌弃：“腻死了。”
“试试。”钎城坚持，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九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外皮酥脆，内里软糯，甜度恰到好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腻。
“……还行。”他嘟囔道，又咬了一大口。
钎城看着他鼓着腮帮子吃东西的样子，眼里漾开温柔的笑意，自己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他们沿着街道继续走，路过一个街心公园，里面有老人在下棋，有孩子在嬉闹。他们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看着人来人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
九尾看着不远处一个追着泡泡跑的小女孩，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周诣涛，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矫情，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钎城却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目光放空地看着前方，声音平静：“没仔细想过。大概……还是打比赛吧。直到打不动为止。”
很现实的回答，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然后呢？”九尾追问了一句。
钎城转过头，看向他，目光深邃，里面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辰，又仿佛只清晰地映着九尾一个人。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然后……希望能和重要的人，过简单的生活。”
重要的人。
简单的生活。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九尾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他张了张嘴，想问他“重要的人”包括谁，想问他“简单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但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问出口。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微风拂过，带着不知名花草的浅淡香气。九尾靠在长椅背上，闭上眼睛，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满足感包裹了自己。
也许，他并不是真的需要知道那个具体的答案。
此刻，阳光正好，他在身边。
这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而那个关于“爱”的模糊轮廓，似乎也在这平淡的上午，变得清晰了一点点。
中午，两人随便找了家安静的餐厅吃饭。等菜的时候，九尾刷着手机，忽然在朋友圈看到了清清发的一张照片——是一张风景照，配文很简单：“天气很好。[太阳]”
照片拍得很不错，构图光线都很有水准。九尾顺手点了个赞，评论道：【拍照技术见长啊，清弟。】
没过多久，清清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坐在对面的钎城也看到了，随口说了一句：“清清最近好像对摄影挺感兴趣的。”
“是吗？”九尾没太在意，注意力很快被端上来的菜吸引了。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清清那条朋友圈下面，还有一个陌生的头像点了赞，评论了一个简单的“好看。”。那个头像，是属于一个叫“浩浩”的人。（清浩暗线铺垫）
下午，一行人启程返回基地。飞机上，九尾依旧和钎城坐在一起。他靠着窗，看着舷窗外般的云层，心里异常的平静。昨晚的喧嚣，上午的宁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充实感。
他偷偷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钎城。钎城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安静的睡颜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九尾看着看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样下去，好像……也不赖。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窗外的云海，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旅程还在继续。
而有些心情，已然不同。
第11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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