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沉重的“好吧”，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彻底隔绝在不同的世界。训练、生活、甚至赛后必要的交流，都变得如同履行公事，精准、高效，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季后赛，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悍然来临。
首战，既是生死战。
场馆内人声鼎沸，灯光聚焦，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位选手肩上。九尾坐在选手席，调试着设备，指尖冰凉。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跳动声，也能感觉到来自斜后方，那道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强行压下。
“躲开心底的悬崖就别害怕……”
不能怕。这是赛场。这里只有输赢，没有私情。
bp开始，教练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冷静地布置着战术。轮到ttG选择，教练沉吟片刻：“钎城，马可波罗，有信心吗？”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九尾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
“有。”钎城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选择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英雄。
游戏加载界面，看着对面那个熟悉的Id和英雄，九尾闭了闭眼。
比赛开始。
前期双方都打得异常谨慎，像是两个顶级的拳手在互相试探，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九尾的中路被重点照顾，几次游走都无功而返，反而漏掉了不少经济。钎城的马可波罗在下路稳健发育，偶尔用技能进行远程消耗，不冒进，也不给机会。
“经济差有点被拉开了。”不然在语音里提醒，声音带着凝重。
“找机会打一波，不能拖。”冰尘作为指挥，做出了决策。
机会出现在十分钟的暴君团。双方在龙坑集结，阵型拉扯，技能交错。九尾的不知火舞在侧翼徘徊，寻找着切入的时机。他看到对方的关键控制技能交掉，眼神一凛！
就是现在！
一闪！接扇子！
他的目标，是敌方的核心输出！
然而，就在他切入的瞬间，对方的辅助仿佛早有预料，一个精准的反手控制，将他定在原地！
“糟了！”九尾心头一沉。
集火的技能瞬间向他倾泻而来！屏幕上的血条如同雪崩般下滑！
要死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从另一个方向悍然切入战场！
是钎城的马可波罗！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看九尾的位置，而是将所有的子弹，所有的伤害，所有的怒火与不甘，尽数倾泻在敌方阵型最密集的地方！
漫游之枪！华丽左轮！狂热弹幕！
毁灭性的AoE伤害瞬间炸开！敌方前排的血量如同蒸发般消失！后排的输出环境被彻底搅乱！
“打！跟他们打！”钎城的声音在语音里炸开，不再是平日的沉稳，而是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近乎嘶哑的怒吼！
这突如其来的、不顾一切的进场，打乱了对方所有的部署！
九尾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残血的火舞立刻后撤，反手丢出花蝶扇，配合着钎城的输出！
清清的战边如同猛虎下山，不然的打野精准切入后排，冰尘的辅助死死护住阵型！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激昂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钎城的马可波罗，在这波绝境团战中，打出了毁天灭地的伤害，拿下三杀！
团灭！
“一波一波！”队友在语音里激动地大喊。
九尾看着屏幕上那个站在敌人尸体中间，血量同样所剩无几的马可波罗，看着他头顶那个熟悉的Id，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胀痛，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从未见过周诣涛在赛场上，露出如此……近乎同归于尽般的打法。
那不是冷静的计算，不是稳健的运营。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押上一切的反扑，是沉默火山下最终喷发的、炽热的岩浆。
他们赢了。
推掉对方水晶的那一刻，场馆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九尾放下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
钎城也刚刚摘下耳机，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尚未完全平复。感受到九尾的目光，他侧过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没有回避，没有躲闪。
那一刻，九尾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灼人的战意，以及那战意之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某种他读不懂的决绝。
钎城看着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地，几不可查地，对着九尾的方向，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站起身，跟随队友，走向了舞台中央，去接受观众的欢呼。
九尾坐在原地，看着那个挺拔却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的背影，消失在通往舞台的灯光里。
他忽然明白了。
那个“好吧”，不是放弃。
而是将所有的汹涌澎湃，都压进了心底最深处。然后，用最职业的态度，最冰冷的面具，走上这个不得不赢的战场。
他们之间，或许再无可能。
但在这赛场上，他们依然是彼此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
为了胜利，他们必须，也只能，并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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