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靖王府观星台宫灯璀璨。
贵女们围坐白玉栏杆旁,案上摆着瓜果糕点,鼻尖萦绕桂花酿香气。
柳如眉穿石榴红蹙金宫装,鬓插赤金嵌红宝步摇,端着茶盏,笑意盈盈地看向众人。
“前几日偶得一个温补方子,想着今日星月正好,便拿来与诸位姐姐妹妹一同品鉴。”
她话音刚落,侍女便将药方分发给众人。
赵兰接过一看,方子以当归、黄芪为引,辅以枸杞、桂圆,配比稳妥。
“柳妹妹真是好本事,这方子最适合太后娘娘了!”
赵兰立刻夸赞,其他贵女也纷纷附和。柳如眉笑意更浓,目光瞟向角落里的沈微婉。
沈微婉一袭月白长衫,素面朝天,正低头看着手中的药方,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
感受到柳如眉的目光,她缓缓抬起头,迎上对方的视线。
“婉姐姐,你一向精通医理,不知对我这个方子有何看法?”
柳如眉端着架子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
沈微婉放下药方,淡淡一笑。
“眉儿的方子配比精妙,只是我近日也在琢磨一个调理气血的方子,还没定下来,正想听听诸位姐姐的意见。”
她说着,便将自己尚未完成的方子草稿递了出去,眼神里满是“诚恳”。
柳如眉接过草稿,快速扫了几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这所谓的“新思路”,在她看来不过是沈微婉黔驴技穷的瞎琢磨,哪有她手里那张“贵妃旧方”金贵?
她不动声色地将草稿折好,用指尖捻着,嘴上却假意安慰。
“婉姐姐不必着急,慢慢琢磨便是,有什么需要眉儿帮忙的,尽管开口。”
心里却盘算着,等自己凭贵妃旧方在太后面前拔得头筹。
再把这张草稿拿出来,就说是沈微婉模仿她的思路,更能显得自己高明。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走上观星台,在萧景渊派来的亲信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亲信脸色微变,立刻走到沈微婉身边,低声道:“沈小姐,太后娘娘得了些新鲜玩意儿。
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托我家王爷送来给你解解闷儿。”
说着,便将一个精致的锦盒递了过去。
沈微婉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接过锦盒。
指尖刚碰到盒子,便感觉到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
她若无其事地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装着几小块色泽艳丽的西域染料。
趁众人不注意,她悄悄将锦盒底部的纸条捏在手心。
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她在掌心展开纸条,就着宫灯的微光快速扫了一眼。
上面字迹遒劲有力,只有一句话:“柳窃方后,萧欲将以此方谋害太后,并栽赃于你。”
沈微婉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瞬间冰凉。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袖口。
萧承泽的狠毒她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他和柳如眉竟敢将主意打到太后头上!
不仅要用假方子害人,还要嫁祸给她,真是毒计环环相扣!
就在沈微婉心绪翻涌之际,柳如眉突然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地倒了下去。
“妹妹!你怎么了?”赵兰等人惊呼着围了上去。
侍女慌乱地掐着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柳如眉才缓缓睁开眼睛。
虚弱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胸口发闷,头好晕。”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沈微婉定了定神,走上前,伸手搭在柳如眉的手腕上。
片刻后,她皱着眉说道:“眉儿脉象紊乱,似乎是中了轻微的迷魂散。”
“迷魂散?怎么会有人在这儿下毒?”众人顿时慌了神,纷纷警惕地看向四周。
柳如眉眼中闪过狡黠,随即露出委屈神色。
“我……刚才只喝了一杯茶,难道是茶里有问题?”她说着,目光瞟向沈微婉。
沈微婉心中冷笑,不动声色地说:“眉儿别急,先扶你去内室休息,再请太医来看。”说着,便示意侍女将柳如眉扶下去。
柳如眉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沈微婉的药碗上,声音微弱地说。
“婉姐姐……你那碗安神汤……能不能让我闻闻?或许闻闻能舒服些。”
不等沈微婉反应,她便挣扎着去够药碗。侍女“没扶稳”,她顺势一扑,药汁洒在她手背上。
“啊!”柳如眉尖叫一声,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片红疹。
她惊恐地看着沈微婉:“婉姐姐……你的药里……怎么会有东西?”
众人见状,一片哗然。赵兰立刻说道:“婉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眉儿怎么会这样?”
沈微婉看着柳如眉手背上的红疹,心中了然。
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各位姐姐别慌,这安神汤是我让侍女刚端来的,里面只有常见的安神药材,不可能有问题。
眉儿手背上的红疹,说不定是别的原因引起的。”
就在这时,观星台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个侍卫押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启禀各位小姐,我们在偏殿抓了这个丫鬟,她手里拿着一包迷魂散!”为首的侍卫说道。
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那个小丫鬟身上。柳如眉的侍女突然惊呼道。
“这不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吗?”
沈微婉心中一沉,果然是冲着她来的!她看向那个小丫鬟。
冷声道:“我根本不认识她,你凭什么说她是我的丫鬟?”
那小丫鬟哆哆嗦嗦地说:“是位小姐让我把迷魂散放在柳小姐的茶里,说事成给我银子。
我不认识她,只记得她穿月白长衫。”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看向了沈微婉。
柳如眉躺在侍女怀里,虚弱地说道:“不会的,婉姐姐,我们亲姐妹,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对么?”
沈微婉的脸色冰冷,她知道自己现在百口莫辩。
柳如眉这一招真是釜底抽薪,不仅栽赃她下毒,还让她无法辩驳。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萧景渊送的那盒西域染料,心中一动。
“各位姐姐稍安勿躁。”
沈微婉朗声道,“我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说着,从锦盒里拿出一块红色的西域染料,又让人取来一碗清水。
她将染料放进水里,搅拌均匀,然后对那个小丫鬟说道。
“你说你见过我,那你应该对我贴身玉佩上的纹样有印象吧?把右手伸出来。”
那小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右手。
沈微婉拿起沾了染料的毛笔,在她的手背上画了一朵小小的、形状奇特的花。
然后说道:“我的贴身玉佩上,刻着的就是这种七瓣梅,花瓣边缘还有锯齿纹。
你说见过我,应该记得吧?现在,你把它画出来给大家看看。”
那小丫鬟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哭着说:“我不认识这个图案,是柳小姐让我这么说的!
她说只要我指认沈小姐,就给我一百两银子!”
真相大白,众人都惊呆了。柳如眉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微婉看着柳如眉,眼眶泛红,声音颤抖:“眉儿,怎么会是你?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你为了一个方子,竟不惜陷害我?”
柳如眉还想辩解,却被突然赶来的太医打断了。
太医诊脉后说道:“柳小姐确实中了迷魂散,但剂量很小,休息一会便没事了。
手背上的红疹是接触刺激性物质引起的,与安神汤无关。”
事情一目了然。
柳如眉偷鸡不成蚀把米,贵女们看她的眼神充满鄙夷,纷纷离去。
而不远处,靖王倚在观星台的白玉栏杆上。
手中把玩着一枚成色极佳的和田玉扳指,目光追随着沈微婉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身旁的贴身侍卫青竹低声道:“王爷,方才柳小姐那招可真够阴的。
幸好沈小姐反应快,不然……不过沈小姐应对得倒是滴水不漏。”
靖王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扳指纹路:“何止滴水不漏。这丫头看着清淡,骨子里却藏着股韧劲儿。
不接招时稳如泰山,反击时又绵里藏针,既没撕破脸,还让柳如眉吃了个暗亏,倒是比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娇小姐有趣多了。”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漫天星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本王早知她聪慧,却没想到她布局如此精妙,步步为营。
看来,与她合作,远比我最初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往后王府再有这种热闹,倒不妨多请她来。”
青竹听出王爷语气里的赞赏,躬身应道:“王爷慧眼,沈小姐确是非同一般。”
沈微婉看着柳如眉的背影,眸色微沉。
萧承泽,柳如眉,既然你们先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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