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城市，还裹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连路灯都透着几分倦意。但联合实验室的媒体室却亮得晃眼，冷白的灯光把每个人脸上的紧张都照得清清楚楚。
林悦坐在镜头前，苏雯正踮着脚帮她捋平整西装领口，公关团队的小姑娘蹲在地上调整裙摆，嘴里还念叨着“再挺一点腰，显得更稳”。她总算换下了昨晚那身沾着咖啡渍、袖口还磨起毛的衬衫，此刻穿的深灰色西装是陆寒洲让人临时送来的，剪裁利落得刚好，把她不算宽厚的肩膀衬得格外挺拔。长发用一根黑色皮筋紧紧束在脑后，露出的额头渗着细汗，却没遮住那双眼睛——明明熬了一整晚，眼里没有半点血丝，反而亮得像淬了冰，透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
陆寒洲站在监控屏后面，双手抱在胸前，黑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低调的机械表，指针滴答响，和室内的安静形成了奇妙的对比。他没多说一句话，既没指点林悦该怎么说，也没干涉公关团队的流程，只是在刚才林悦说“需要最新的法律文件”时，随手拨了个电话，半小时后晟煊最顶尖的律师就抱着一摞资料赶来了。此刻他盯着屏幕里的林悦，眼神沉得像深海，倒不像个决策者，更像个守着战场的哨兵，把最关键的阵地，完完全全交给了她。
林悦扫了眼提词器，上面只列着三行字：澄清父亲、法律追责、成立委员会。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再抬眼时，目光直接穿过镜头，仿佛能看到屏幕那头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尤其是那个躲在暗处，把脏水泼到她已故父亲身上的人。
“可以开始了。”她对导播点了点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稳。
直播信号一接通，林悦没像平时接受采访那样先笑一笑，也没说半句“感谢大家关注”，上来就直奔主题，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清晰得能让每个听众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坚定：
“关心联合实验室、关心我的朋友们，早上好。我是林悦。今天站在这里，就为一件事——回应过去十几个小时里，那些针对我、针对我已故父亲的恶意诽谤。”
她顿了顿，指尖在桌下攥紧了衣角，又松开，继续说：“网上说我父亲林建明二十多年前‘抄袭技术’，我在这里郑重声明：这全是假的，是有人故意断章取义、捏造事实。我父亲这辈子就钻技术的牛角尖，从来没做过半点亏心事。他当年离开研究所时，所里就出过正式文件，白纸黑字写着，他后来创业研发的技术，和研究所的项目在架构、核心逻辑上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侵权。现在这份文件，还有详细的技术对比说明，已经放到实验室官网了，大家随时可以查。”
她没提高音量，也没露出半点愤怒的样子，只是平铺直叙地讲着事实，可偏偏这种冷静，比歇斯底里的辩解更有说服力——就像手里攥着铁证的人，根本没必要跟没证据的人吵。
“至于那些编谣言、传谣言，把我父亲的名声往泥里踩，还想抹黑实验室的人，”林悦的眼神冷了几分，“我和我的律师团队不会就这么算了。不管是谁，只要参与了，我们都会追究到底，一个都跑不了！”
话音刚落，她话锋一转，没再揪着个人恩怨不放，反而把话题拉到了更长远的地方：“我自己的名声重要，但联合实验室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们是做网络安全的，手里攥着客户的信任，肩上扛着公众的期待，这比什么都重。所以今天，我以联合实验室cEo的身份宣布：我们马上成立‘技术伦理委员会’。这个委员会不搞内部说了算，我们会请国内外的网络安全专家、数据伦理学者、法律界的前辈，还有普通公众代表一起加入，把‘守护者’系统，还有我们以后所有产品的研发流程、算法逻辑、数据怎么用，全都摊开了让大家看。我们不怕监督，反而希望用最大的透明度，让所有人放心。”
这一步走得太妙了——对方想靠“质疑”打垮她，她偏偏把“质疑”变成了建立信任的机会。就像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你不忙着擦，反而直接跳进清水里，让所有人看清楚你到底干没干净。
直播画面的另一头，宋雅坐在自己公寓的真皮沙发上，手里的红酒杯晃得厉害，猩红的酒液沾在杯壁上，像一道道血痕。她盯着屏幕里的林悦，看着那张年轻却沉稳的脸，听着那些掷地有声的话，指节攥得发白，几乎要把酒杯捏碎。她之前想过无数种可能：林悦可能会哭，可能会急得语无伦次，甚至可能会找陆寒洲出来替她挡枪，可她怎么都没料到，林悦竟然这么硬气，还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格局又往上提了一层！
“技术伦理委员会……”宋雅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里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好啊，真是好一招以退为进！”
她猛地把酒杯往茶几上一砸，“砰”的一声，酒杯没碎，酒却溅得满桌都是，连昂贵的羊毛地毯上都沾了好几滴。她盯着屏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寒意——这个林悦，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原本以为泼点脏水就能让她自乱阵脚，没想到反而帮她把身上的“软气”都淬掉了，现在的林悦，倒像块敲不碎、打不烂的硬石头。
直播还在继续，林悦看着镜头，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坚定：“搞技术创新，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的路。我们欢迎大家基于事实的讨论，也接受合理的监督，但这绝不代表我们会向恶意的诽谤、卑劣的商业手段低头。联合实验室的每一个人，都会抱着对技术的敬畏，守着对规则的底线，踏踏实实地做事情。谢谢大家。”
说完这句话，直播就结束了。
媒体室里安静了大概两秒钟，紧接着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苏雯冲过来，一把抱住林悦，眼眶红得像兔子，嘴里不停说着“太好了，悦悦你太厉害了”；公关团队的负责人也走过来，笑着说“林总，这绝对是我做过最成功的危机公关”。连一直站在角落的律师，都忍不住朝林悦点了点头。
陆寒洲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温水，杯壁上还挂着水珠。他把杯子递给林悦，声音压得很低：“很出色。”
林悦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刚才一直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她抬头想跟陆寒洲说声谢谢，却看见他正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比刚才难看了不少。
“怎么了？”林悦心里一紧，凑过去看。
屏幕上是周明凯发来的紧急消息，文字看得人心里发沉：
【陆总，刚收到消息，磐石资本联合了“锐盾”、“安域”等五家公司，已经正式给市里相关部门提交了联名报告，理由是“涉及关键基础设施安全及潜在数据风险”，要求对联合实验室的“守护者”系统启动……“国家安全审查”。】
“国家安全审查”！
这六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林悦耳边“轰”地炸开！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抹黑，也不是普通的舆论攻击了，对方直接把事情提到了政治和战略的高度！一旦真的启动审查，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实验室的业务至少要停滞好几个月，到时候合作伙伴肯定会纷纷解约，客户也会流失，市场信心更是会一落千丈。宋雅这是看个人攻击没用，直接拿出了最狠的一招，简直就是把“核武器”搬出来了！
林悦刚才因为声明成功而稍微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绷得紧紧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她看向陆寒洲，发现他的眼神沉得吓人，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被彻底激怒的寒光——那是林悦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刚才直播声明带来的那点舆论优势，在这突如其来的、更高维度的打击面前，竟然显得这么渺小，像大海里的一朵浪花，风一吹就没了。
林悦攥着水杯，指节都泛了白。她突然意识到，之前那些抹黑和攻击，都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小打小闹。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她和陆寒洲，还有整个联合实验室，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都要复杂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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