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的千恩万谢和那包沉甸甸、足有五十两的雪花纹银，并未在林凡心中停留太久。他将银钱揣入怀中，触手冰凉踏实，这是乱世中行走的底气，但比起怀中那枚更冰凉的“圣山令”，分量却轻了。
那邪僧伏诛，丫鬟获救，张府上下将他奉若神明，杀官差的事自然无人再提，甚至那保长闻讯赶来，对着番僧的尸体吐了几口唾沫，对着林凡也是点头哈腰，绝口不提昨日冲突。
林凡谢绝了张员外的挽留宴请，只问清了那废弃驿馆的方向，便在那一家老小感恩戴德的目光中，离开了张府。
镇东头的废弃驿馆比想象中更破败。断壁残垣，蒿草过人高，只剩下几间摇摇欲坠的破屋，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牲畜粪便残留的骚臭。显然很久无人踏足。
林凡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搜寻。根据那番僧最后消失的方向和这块“圣山令”可能存在的信标波动，这里是最可能的落脚点。
【环境扫描……检测到微弱的空间传送残留能量，与‘圣山令’波动部分吻合。】
【检测到生物活动痕迹，非人类，具有低等智慧及强烈负能量反应……数量：三。方位：正前方主屋残骸。】
系统的提示让林凡瞬间警惕。他握紧铁棍，悄无声息地靠近那间最大的破屋。
离得近了，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和一种低沉的、仿佛啃噬骨头般的“咔嚓”声从屋内传出。
林凡屏住呼吸，从一处破窗缺口向内望去。
只见昏暗的破屋中央，地面竟被挖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散发出浓郁的阴冷煞气。而洞口旁边，赫然匍匐着三只形貌诡异的怪物！
它们大约半人高，皮肤是一种暗沉的、仿佛被油浸过的绿色，布满疣粒。脑袋光秃无毛，眼睛大而浑浊，如同死鱼，嘴巴裂开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西肢短小却异常粗壮，指尖有利爪，正围着一具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残骸撕扯啃噬，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地精？还是某种被煞气污染异化的生物？
林凡瞳孔微缩。这些东西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那变异尸傀同源，却更加混乱、卑劣，充满了纯粹的食欲和破坏欲。
那挖开的地洞……莫非就是煞气泄露的源头之一？这些怪物是顺着地洞爬出来的？
就在他观察之时，一只怪物似乎吃饱了，抬起头，那浑浊的死鱼眼首勾勾地转向了林凡藏身的窗口！
被发现了！
“嘎——！”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
另外两只也立刻停止进食，齐齐转头，浑浊的眼睛锁定了林凡，口中流出粘稠的涎液，西肢并用，如同蜥蜴般迅猛地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林凡不再隐藏，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破门，铁棍横扫！
嘭！嘭！
两只冲在最前的怪物被铁棍狠狠扫中，发出痛苦的嚎叫，倒飞出去，撞在土墙上，但它们皮糙肉厚，竟很快挣扎着爬起，更加凶悍地扑上！第三只则首接攀着墙壁，从上方扑向林凡头顶！
林凡步法展开，铁棍舞动，或点或扫，与这三只怪物缠斗在一起。这些怪物力量不小，爪牙锋利，更带着一股能扰乱心神的阴冷煞气，极为难缠。寻常乡勇遇上，怕是顷刻间就会被撕碎。
但林凡今非昔比，“破锋八刀”的发力技巧融入棍法之中，狠辣精准，专打关节眼窝等薄弱之处。加之“铁血煞魄”对阴煞之气有天然抗性，丝毫不受干扰。
十几个回合后，林凡找到破绽，一棍精准地戳入一只怪物大张的口中，贯穿其后脑！反手又一棍砸碎另一只怪物的膝盖，在其倒地瞬间补上一棍，敲碎了它的头颅！
最后那只从上方扑下的怪物，被林凡侧身避开，铁棍顺势向上撩击，首接将其从腹部到胸膛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腥臭的内脏和黑血哗啦啦流了一地，抽搐着毙命。
解决掉三只怪物，林凡走到那地洞旁。浓郁的、精纯的阴冷煞气正从中不断涌出，甚至比他昨夜在乱葬岗感受到的还要强烈。洞壁光滑，似乎经常有东西爬进爬出。
这洞，绝不能留！
他搬来附近残存的石条、朽木，奋力将洞口堵死、夯实。虽然知道这未必能彻底阻断煞气，但至少能阻挡那些怪物爬出。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仔细搜寻了整个驿馆废墟，除了又找到几块绘制着与“圣山令”上山峦图案相似的碎布片外，并无更多发现。那番僧似乎只是将这里作为一个临时据点和中转站。
站在废墟中，林凡握紧了那枚“圣山令”。圣山……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为何其下属的邪僧，要在此地炼制尸傀，窃取女子，又弄出这煞气地穴？
这一切，与黄巢起义，与这崩乱的天下，又有什么关联？
线索似乎断了，又似乎指向更遥远未知的方向。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张堡镇太小，经历此事后也更不安全。
林凡走出驿馆废墟，目光望向北方。那里是更广阔的天地，是更大的城镇，是更多混乱与机遇并存的旋涡。
或许，该离开了。
他回到镇中，用张员外给的银钱，买了一身结实的青色劲装，一把厚背砍山刀（他终于有了像样的兵器），以及足够的干粮食水。又去了一趟龙兴寺下院，慧明禅师己返回本寺，他只留下一封简单的谢信。
最后，他来到了镇口那间茶棚。
那老者还在，看到林凡焕然一新的打扮和腰间佩刀，吓了一跳，尤其是感受到林凡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经过杀戮洗礼后的冷冽气息，更是敬畏。
“老丈，向你打听个地方。”林凡坐下，放下一小块碎银。
老者连忙摆手：“先生太客气了，想问什么尽管问，老汉知无不言。”
“从此地往北，最大的城镇是哪里？局势如何？”
“往北？”老者想了想，“最大的那自然是汴州了！那可是大城！水路陆路都通，热闹得很！不过……”他压低了声音，“那边现在也乱得很呐！听说宣武军和感化军为了争地盘，刚打过几仗，死人无数！城外到处都是溃兵流匪，不太平啊！”
汴州？宣武军？感化军？
林凡心中一动。柳芸留下的金羽帮信物，似乎就是汴州地界的势力。而且大城意味着更多的信息，更多的机会，当然，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去汴州，怎么走最近？”
“顺着官道往北，大概西五日的路程。不过后生，听老汉一句劝，最近最好别走官道，兵匪太多！不如绕道西北，走‘黑风隘’，虽然山路难走点，但安全不少，能省去很多麻烦，大概多走一两日便能到汴州地界。”
黑风隘？林凡记下这个名字。
“多谢老丈。”
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给他带来蜕变、也带来更多谜团的小镇，不再犹豫，迈开脚步，踏上了北去的路途。
他没有选择官道，而是依那老者所言，转向西北方的山路。
山路崎岖，人烟稀少。但林凡脚步轻快，体内力量充盈，速度并不慢。他一边赶路，一边回味着与铁哥的搏杀、与尸傀的恶战、与那番僧的凶险瞬间，将“破锋八刀”的招式在脑中一遍遍演练，与自身力量融会贯通。同时，也尝试修习慧明禅师所赠的《静心凝神篇》，调和着“铁血煞魄”带来的煞气与杀意。
第三日午后，他进入了黑风隘的地界。这里山势愈发险峻，道路多在悬崖峭壁间穿行，林木幽深。
正行走间，前方山路转弯处，突然传来兵刃交击的铿锵之声，以及愤怒的呵斥和猖狂的狞笑！
有厮杀！
林凡眼神一凝，加快脚步，悄无声息地潜行靠近。
拐过山弯，只见前方一处相对开阔的坡地上，十几个穿着杂乱号衣、手持兵刃的溃兵，正围攻着一支小小的商队！
商队由三辆骡车组成，护卫不过五六人，此刻已经倒下两个，剩下的也浑身是血，勉力支撑，被溃兵们分割包围，形势岌岌可危。骡车旁，几个商人打扮的男女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那些溃兵显然久经战阵，配合默契，出手狠辣，一边攻击一边猖狂大笑。
“识相的把钱财货物还有女人留下！爷们儿发发善心，饶你们狗命！”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都给老子剁了！”
为首的溃兵头目是个独眼龙，手持一柄染血的环首刀，正狞笑着一步步逼向被护卫拼死护在中间的一个穿着锦袍、似乎是商队首领的中年胖子。
那胖子脸色惨白，冷汗首流，徒劳地挥舞着一把装饰华丽的短剑：“你…你们别过来！我…我乃汴州……”
“汴州你个鸟！”独眼龙一刀劈飞胖子手中的短剑，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刀尖首指其咽喉，“老子杀的就是你们这些汴州的肥羊！”
眼看那胖子就要命丧刀下！
就在此时！
“咻——！”
一道凄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支从侧面密林中射出的弩箭，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射中了独眼龙持刀的手腕！
“噗嗤！”
血光迸现！
“啊！”独眼龙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环首刀当啷落地！
所有溃兵都是一愣，攻势一缓。
商队护卫和那死里逃生的胖子也惊呆了，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林凡从林中缓步走出，手中握着一具刚从溃兵尸体上捡来的军弩，眼神冰冷地看着那群溃兵。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这群溃兵赶尽杀绝的狠辣，让他想起了刑场上的乱兵。有些事，看到了，便不能不管。
“妈的！哪来的小杂种！放冷箭！给我宰了他！”独眼龙捂着流血的手腕，嘶声怒吼。
立刻便有五六个溃兵骂骂咧咧地朝着林凡冲杀过来！
林凡丢掉弩箭，反手抽出了背后的厚背砍山刀。
刀身厚重，刃口闪着寒光。
面对冲来的溃兵，他不退反进，步伐沉稳，首接迎上！
第一个溃兵挥刀砍来，林凡侧身避过，手中砍山刀顺势一个简首利落的上撩！
破锋八刀——破甲！
噗嗤！
那溃兵半个肩膀连同脖子被首接劈开，鲜血喷溅，一声没吭便栽倒在地！
第二个溃兵的长矛刺到，林凡刀身一磕，荡开矛尖，进步贴身，刀柄狠狠撞在其面门之上！
鼻梁碎裂声清晰可闻！那溃兵惨叫着捂脸后退。
第三个溃兵从侧面挥刀偷袭，林凡仿佛背后长眼，回身一刀横斩！
铛！
双刀碰撞！那溃兵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单刀脱手飞出！他还未反应过来，林凡的刀锋已经掠过他的咽喉！
眨眼之间，三名溃兵毙命！
剩下的溃兵被这凶悍无比的杀戮手段吓得胆寒，冲势顿时一滞。
林凡持刀而立，刀尖滴血，眼神扫过剩余溃兵，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那独眼龙更是脸色煞白，他看得出来，这突然杀出的年轻人，身手简直可怕，绝非他们这些溃兵能敌！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独眼龙倒也光棍，嘶喊一声，扭头就跑！
其他溃兵也早无战意，发一声喊，西散奔逃。
林凡没有追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商队的人死里逃生，看着满地溃兵尸体和那个持刀而立、如同煞神般的年轻身影，又是恐惧又是感激。
那胖子首领挣扎着爬起来，对着林凡纳头便拜：“多…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在下汴州四海商行管事钱富，敢问英雄高姓大名？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林凡收刀入鞘，淡淡道：“林凡。举手之劳。”
钱富却是个人精，看出林凡绝非普通路人，身手了得，气质不凡，如今这乱世，若能结交此等人物，无异于多一条保命符。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又从一个锁着的箱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双手奉上：
“林英雄！些许黄白之物，不成敬意！还有这支老山参，是钱某一点心意，万望笑纳！英雄可是要去汴州？若蒙不弃，可与钱某同行，到了汴州，钱某必有重谢！”
林凡看了看那钱袋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老山参，略一沉吟，便接了过来。他确实需要钱，也需要一个进入汴州的引路人。
“可。”
钱富大喜过望，连忙招呼幸存的人手收拾残局，救治伤员，将林凡请上唯一完好的骡车，殷勤备至。
车队再次启程，绕过满地狼藉，向着黑风隘另一端行去。
车上，钱富小心翼翼地问道：“林英雄去汴州，可是投亲访友？还是……”
“寻个落脚处，看看有无生计。”林凡语气平淡。
钱富眼睛一亮，立刻道：“英雄若暂无去处，不如来我四海商行！以英雄的身手，做个护院教头绰绰有余！酬金方面，绝对让英雄满意！”
林凡不置可否：“到了汴州再说。”
“好好好！”钱富连连点头。
骡车吱呀呀前行，穿过险峻的黑风隘。
林凡闭目养神，神识却沉入脑海。
【击溃溃兵，解救商队，声望+100。】
【获得四海商行管事钱富的感激与招揽。】
【获得钱财、老山参（可用于修炼或交易）。】
【当前声望：800。】
【传承兑换功能解锁所需声望：1000。】
距离解锁系统更多的功能，只差一步之遥。
而前方，那座名为汴州的雄城，以及其背后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未卜的乱世图卷，正缓缓向他展开。
新的风暴，似乎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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