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宫柔和的晨光透过巨大的水晶窗棂,洒在铺着星纹地毯的回廊上。艾莉西亚公主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月白色镶金边骑装,金色的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碧蓝的眼眸中却带着一丝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抵触。她在两名贴身侍女的陪伴下,快步走向宫门,刻意将下巴微微抬起,目光掠过如同影子般静立在廊柱旁、戴着暗蓝面具的王恪,仿佛他只是一件碍眼的摆设。
“公主殿下,今日行程:上午于皇家星象图书室研习《星轨变迁史》,午后至御花园‘晶露庭院’进行灵能感应修习,傍晚有一场与内务府星算官的小型茶会。”首席侍女一丝不苟地汇报着日程,声音轻柔。
“《星轨变迁史》?又是那些老掉牙的教条。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吗?”艾莉西亚的声音清脆,带着十六岁少女特有的、对束缚的叛逆,脚步更快了些,裙摆带起一阵微风,似乎想用速度甩开身后那道沉默的视线。
王恪默不作声,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无声地跟上。他的步伐轻盈而精准,如同用尺子量过,既不会跟丢,又绝不会侵入令对方不适的范围。暗蓝面具隔绝了他的所有表情,唯有面具眼孔后那双紫眸,以恒定的、不起波澜的视线,冷静地扫描着前方公主周身的一切:空气流动的细微变化、光线折射的异常、乃至地面上每一片尘埃的轨迹。对他而言,公主的抱怨如同背景噪音,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潜在威胁的洞察中。
他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提前一步蔓延开来,覆盖了公主即将行经的整条路线。走廊两侧伫立的皇家卫士、远处擦拭廊柱的仆役、甚至窗外掠过的小型清洁机械……一切活物与死物的状态,都在他“真如弑妄道”的极致洞察下,化为冰冷的数据流,被瞬间分析、评估风险等级。
一切正常。
星象图书室位于皇宫西翼,高耸的书架直抵穹顶,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纸张与能量墨水混合的特殊气味。巨大的星图在穹顶缓缓旋转,投下梦幻的光影。
艾莉西亚公主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厚重的星典,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目光时不时瞟向窗外自由的飞鸟,偶尔还会偷偷打量一下静立在阴影中的王恪,碧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又被嫌弃取代——这家伙,站得跟个雕像似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真没劲。
王恪静立在阅览室入口的阴影里,身形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他的存在感被压制到了极限。但若有任何视线试图长时间停留在公主身上,或任何能量波动试图靠近公主周身三米范围,面具下的紫眸便会瞬间锁定目标,进行深度解析。
一名年轻的书记官捧着几卷新到的星图走上前,想要向公主请示。他刚踏入公主周围五步范围,王恪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横移半步,恰好挡在了他与公主之间,面具微微转向他,虽未言语,却有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静默压力弥漫开来。
书记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对上那面具后深不见底的眼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连忙低下头,恭敬地退后。
艾莉西亚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回头瞥了一眼,只看到王恪如同雕像般回归原位,以及书记官慌忙退开的背影。她撇了撇嘴,低声对侍女道:“看吧,冷冰冰的,跟个会移动的盔甲没什么两样,把人都吓跑了。”语气里除了嫌弃,似乎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因为被如此严密“隔离”而产生的不自在。
侍女低声安慰。
王恪毫无反应,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的大部分心神,正沉浸在对整个图书室能量脉络的监控中。穹顶星图的运转、书架上古籍散发的微弱灵光、甚至地下能量管道中流淌的动力流……都在他的感知中有序运行。暂时,没有发现任何源自沙鲁克或带有恶意的异常波动。
午后,晶露庭院。阳光透过巨大的水晶穹顶,在奇花异草间洒下斑斓光点。公主盘膝坐在一片柔软的星光苔藓上,闭目进行着灵能感应修习。她的“星灵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纯净的辉光,与庭院中种植的某些特殊植物产生微弱的共鸣。十六岁的少女在专注时,眉宇间褪去了平日的娇纵,显露出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源自血脉的圣洁与脆弱。
这是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刻。
王恪不再立于远处,而是如同最忠诚的守护骑士般,静立于公主身后十步之处。这个距离,既能确保发生意外时他能瞬间介入,又不会干扰她的灵能场。
他的感知力提升至巅峰。不仅是物理层面,更深入到能量与信息层面。他能“听”到公主灵能如同清泉般流淌的韵律,能“看”到周围植物散发的生命光晕与之交织的和谐图谱。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带有掠夺、侵蚀或扭曲意图的能量试图切入这个图谱,都会被他瞬间察觉并锁定。
时间缓缓流逝。庭院内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公主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王恪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他感知到,在庭院能量场极其边缘的角落,一株原本散发着温和蓝光的“静心兰”,其能量波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滞涩。这滞涩并非植物本身枯萎,更像是被某种外来的、极隐晦的意念力场短暂地“干扰”或“覆盖”了其自然频率。
不是攻击,更像是一次……试探性的窥探?手法极其高明,几乎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王恪没有任何动作,但一股极其精纯、蕴含着“弑妄”意境的意念力,如同无形的针尖,精准地刺向了那丝滞涩的源头!
没有能量碰撞,没有声音。
那丝外来的意念力场如同被烫到一般,瞬间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那株静心兰的能量波动立刻恢复了顺畅自然。
王恪的紫眸深处寒光一闪。他记住了那个方位和那股意念力残留的、极其淡薄的冰冷与计算的特性。不是沙鲁克那种充满贪婪与掠夺的气息,更像是一种……高度理性的、不带感情的观察与测试?
是谁?内鬼?还是其他势力的窥探者?
他没有声张,也没有追击。打草惊蛇非上策。他的职责是保护,在威胁真正显现前,静观其变,收集信息才是关键。
傍晚的小型茶会,在花园暖厅举行。参加者除了公主,只有几位年迈的星算官和一位负责记录的女史。气氛轻松融洽。
王恪如同最沉默的背景,立在暖厅入口的纱帘之外。他的感知依旧笼罩着整个区域,但重点已从能量层面转向了对人员微表情、肢体语言、以及谈话内容中可能隐藏的机锋的洞察。
十六岁的艾莉西亚在这种相对轻松的场合,显露出些许少女的活泼,与老星算官讨论着星象趣闻时,偶尔还会露出浅浅的、真实的笑容。
一位老星算官在递给公主一杯花茶时,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快要触碰到公主的手背。
王恪的身影如同微风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恰到好处地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盘,上前一步,为公主续上茶水,恰好隔开了老星算官的手。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仿佛本就该他服务。
老星算官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收回了手,继续刚才的话题。
艾莉西亚公主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细微的互动,只是瞥了王恪一眼,这次没有抱怨,碧蓝的眼眸中反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个护卫……动作快得惊人,而且,好像……并不是那么碍事?
王恪再次退回原位,沉默如初。在他的感知记录中,那位老星算官的心跳、血流、乃至灵魂波动都未有异常,刚才似乎真的只是无意的动作。但任何微小的可能性,都必须被排除。这是他的原则。
一整天的行程,终于结束。
护送公主返回晨曦宫寝殿后,王恪如同解除任务的机械,安静地退回到自己的岗位——寝殿外一处既能总览全局又便于随时反应的阴影中。
夜幕彻底笼罩王庭。
艾莉西亚公主在侍女的服侍下准备就寝,临睡前,她透过窗棂,看了一眼外面那个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暗蓝面具身影,碧蓝的眼眸中,那丝嫌弃似乎淡了许多,转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个沉默得像石头一样的家伙,似乎……和之前那些总想对她指手画脚或者阿谀奉承的护卫,真的不太一样。
而王恪,依旧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面具下,他正在脑海中复盘今日感知到的一切异常,尤其是那缕试探性的冰冷意念。同时,他分出一部分心神,引导着体内微弱的力量,缓缓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神魂,并尝试与周围浩瀚的星序律法产生更深的共鸣,以加速恢复。
守护,是漫长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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