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的意识像是沉溺在无边无际的玄冰寒潭里，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却又在某个瞬间被一股灼热的暖流猛然冲散。他睫毛剧烈颤抖着，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眼皮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洞府顶部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石室内的景象映照得朦朦胧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香，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属于他自己的气息。洛凡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骨骼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呻吟，丹田处的玄气更是紊乱得如同狂风中的野草。
“咳……” 他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厉害，只能发出一阵沙哑的咳嗽声。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石门处。
“大哥！你醒了？” 柳安惊喜的声音响起，他快步冲到石床边，脸上写满了关切。紧随其后的赵阳也快步走上前，这位平日里总是更为理性的壮汉，此刻眼眶竟是有些发红。
洛凡看着眼前这两张布满疲惫却难掩激动的脸庞，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回来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仔细打量着他们的伤势。柳安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暗红的血迹，赵阳的额头还有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显然在那场激战中也受了不轻的伤。但真正让洛凡心头一紧的是，他们身后空无一人。
原本应该跟他们一同归来的八个兄弟，一个都没有出现。
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洛凡的眼前瞬间浮现出那片被血色染红的荒漠。铺天盖地的黑衣人，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兄弟们浴血奋战的身影，还有最后那道撕裂天地的黑色光柱……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剜着他的心脏。
“他们……” 洛凡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我没能…… 没能把他们带回来……”
他猛地想要坐起身，却被胸口传来的剧痛狠狠拽回床上，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大哥！您别动！” 柳安连忙按住他，急声道，“您伤得太重了，医师说您至少要卧床静养半个月才能勉强起身！”
“静养？” 洛凡惨笑一声，眼中充满了自责与痛苦，“我有什么资格静养？八个兄弟啊…… 他们都死在了那里，我这个做大哥的却苟活下来，我……”
“大哥，这不是你的错！” 赵阳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当时那种情况，每个人都无法自保，你和兄弟们用命破坏了他们的阵法，雁阙国数十万百姓全部幸免于难，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做得好？” 洛凡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他们，如果我能实力再强一点，如果……”
“没有如果。” 柳安打断他的话，语气带着几分哽咽，“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刚入落云宗时发过的誓吗？同生共死，荣辱与共。兄弟们跟着您出生入死，从来没有后悔过。这次虽然…… 虽然损失惨重，但我们保住了雁阙国，击退了魔修，这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洛凡沉默着，胸口剧烈起伏着，内心的煎熬几乎要将他吞噬。
柳安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话题：“对了大哥，你还不知道吧？这次我们虽然损失不小，但成功阻止魔修炼化雁阙国的消息已经传回宗门了，各位长老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你临危不乱，舍生取义，是我落云宗的楷模。现在整个宗门上下，谁不知道外门弟子洛凡，以一己之力挽救一国百姓于水火之中？你现在可是宗门里的名人了。”
赵阳也点头附和：“是啊大哥，昨天还有几位内门的师兄过来探望你，说等你醒了要亲自过来跟您讨教实战经验呢。十大长老已经下了令，要好好嘉奖你，不仅给你记了一等功，还赏赐了不少珍稀药材和任务点，足够你冲击元胎后期了。”
洛凡却对这些赞誉和赏赐毫无反应，他只是喃喃道：“再多的赏赐，也换不回兄弟们的性命……”
见他依旧沉浸在自责中，柳安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笺：“大哥，这是萧寒姑娘临走前托我交给你的。”
“萧寒？” 洛凡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他记得在那场激战之中，是这位女子与他并肩作战，共同破坏了祭坛。
柳安将信笺递到他手中，解释道：“萧姑娘在你昏迷的第二天就醒了，只是她的家人正好赶来，强行将她接回极玄洲了。她说让你伤好之后务必去极玄洲找她，关于抗敌大计，还有很多事情要跟您商议。”
洛凡颤抖着展开信笺，只见上面是一行行清丽的字迹，笔锋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信中除了简单的问候和伤势嘱咐外，主要提及了魔修此番作为的深层目的，他们只不过是马前卒罢了，背后黑手另有其人，而且级别不低，极有可能就是当今皇城那位，如果后续洛凡有了反抗的实力，可去极玄洲找她共商大事。
“极玄洲……” 洛凡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的迷茫渐渐被坚定取代。
就在这时，赵阳补充道：“对了大哥，宗门已经派出了由执法堂长老带队的调查组，前往雁阙国彻查此事。据说这次的魔修入侵并非偶然，背后可能牵扯到更大的阴谋，宗门上下对此非常重视。”
洛凡沉默地点点头，将信笺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知道，现在不是沉溺于自责的时候，死去的兄弟需要一个交代，活着的人更要肩负起守护苍生的责任。
“水……” 他再次开口，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力量。
柳安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洛凡感觉舒服了不少。他看着眼前的柳安和赵阳，郑重地说道：“你们两个，先去好好养伤。等我伤势稍好，咱们就去给死去的兄弟们立个衣冠冢，我洛凡对天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大哥！” 柳安和赵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洛凡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激荡。他知道，一场战争的漩涡正在向他靠近，而他，没有退路可言。极玄洲的邀约，宗门的调查，魔修的阴谋……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人，而他必须咬紧牙关，不管是为了洛家上下，还是为了兄弟八人，他都必须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窗外的阳光透过石缝照进洞府，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洛凡望着那片光亮，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他知道，当他再次走出这个洞府时，肩上的责任势必会再重上一分，他与那人之间又多了八条人命债。
残躯虽痛，却磨灭不了心中的意志；故人情重，更坚定了前行的脚步。洛凡缓缓闭上眼睛，开始运转体内残存的玄气，默默地调理着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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