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赵衡退婚羞辱至，浅月淡然谢成全
冬日的皇城，总比别处更冷几分。高大的宫墙挡住了南来的暖阳，只留下凛冽的北风在宽阔的御道上打着旋儿，刮在人脸上，像被细碎的冰碴子抽打。
早朝刚刚散去，官员们裹紧了官服，三三两两地从宫门里走出来，嘴里哈出的白气瞬间便被风吹散。今日的朝堂格外压抑，宁王赵承因科举舞弊一案被陛下申斥，虽未伤筋动骨，却也颜面尽失，连带着朝中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然而，比这朝堂风云更引人注目的，是宫门外的一场大戏。
靖王赵衡，今日并未穿那身代表他亲王身份的朝服，而是换了一身墨色锦袍，金线绣着的蟠龙在襟口若隐若现，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上马车，而是站在宫门前的白玉石阶上，手中拿着一卷明黄色的文书，神情肃穆，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悲愤与决绝。
他身后的侍卫将围观的百姓隔开了一段距离，但那架势，分明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听明白。
“诸位同僚，诸位乡亲。”赵衡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遭的人都听得清楚，“本王今日在此，有一事相告，也有一事，需向天下人致歉。”
官员们停下了脚步，百姓们伸长了脖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素有贤名的靖王身上。
“本王与相府嫡女苏浅月自幼便有婚约，此事京城皆知。本王一直视此婚约为毕生之重，视苏氏女为未来之妻，不敢有半分轻慢。”赵衡的语调沉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然，天意弄人，苏氏品行不端，心肠歹毒，先有破庙苟且之事，后有毒害胞弟之行，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此等女子，实非我皇家良配，更愧对天下百姓之期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心中升起一股病态的快意。
苏浅月，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能言善辩，能反败为胜吗？我今日便当着全京城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的面，将你死死钉在耻辱柱上！我看你还如何翻身！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文书，那上面，盖着宗人府的朱红大印。
“本王已奏请父皇与宗人府，允我与苏氏浅月，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话音落下，人群中一片哗然。
退婚！还是皇子当众退婚！这对于一个女子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人们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搜寻，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苏家嫡女，是否在场。
就在这时，一辆半旧的青布马车，不快不慢地驶来，停在了不远处。车帘掀开，一个穿着月白色素面袄裙的女子，扶着一个老嬷嬷的手，缓缓走了下来。
她没有佩戴任何华丽的首饰，只在发间簪了一支素银簪子。一张脸未施粉黛，在寒风中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
正是苏浅月。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有同情，有怜悯，有幸灾乐祸，有好奇探究。这些目光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了过来。
若是前世的苏浅月，此刻怕是早已浑身发抖，泪流满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现在的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些目光将她凌迟。她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台阶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身上，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她甚至还有闲心在脑中跟系统对话。
“系统，公共场合被退婚，算不算顶级羞辱？委屈币能给多少？”
【叮！检测到宿主正遭受公开退婚羞辱，场面宏大，观众众多，羞辱效果拉满，预计委“屈币+1000！】
才一千？苏浅月撇了撇嘴，有点不满意。看来这种程度的羞辱，对她已经起不了太大作用了。
赵衡见她来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当着她的面，亲手撕碎她所有的尊严。
他迈步走下台阶，一步，一步，如同一个走向刑场的胜利者。他走到苏浅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手中的退婚书，像丢一件垃圾一样，递到她面前。
“苏浅月，拿着。这是你的自由，也是本王给你的，最后的体面。”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施舍的傲慢。
他等着。等着她崩溃，等着她哭泣，等着她像所有被抛弃的女子一样，或是恶毒咒骂，或是卑微乞求。他已经想好了无数种应对方式，每一种，都能让他“宽宏大度”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里，赵玦的手，紧紧攥住了车窗的边缘。他几次想要推门下车，却又生生忍住。他知道，她说过，她的仇，她想自己报。他若此刻出去，便是对她的不信任。可眼睁睁看着她受辱，那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反复炙烤。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苏浅月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一丝怨恨的表情都没有。
她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了赵衡一眼。那眼神很奇怪，没有爱，没有恨，甚至没有愤怒，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然后，她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封足以毁掉她一生的退婚书。
她的手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在接过那卷明黄色文书时，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赵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他预想中的所有场面，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用武之地。她这平静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像个卯足了劲儿，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小丑。
周围的议论声也变了调。
“咦？这苏家小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啊，我还以为她会哭死过去呢。这心理，也太强大了吧？”
“莫不是……被气傻了？”
“我看未必。你们看她的眼神，平静得很。反倒是靖王殿下，这脸色……有点难看啊。”
赵衡当然听到了这些议论，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握着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想再说几句什么来挽回场面，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苏浅月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面前，他所有精心准备的羞辱，都变成了一场滑稽的独角戏。
苏浅月拿到了退婚书，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甚至没有再看赵衡一眼，仿佛他已经成了空气。
她拿着那卷退婚书，缓缓转身，面向台阶下的文武百官，面向远处围观的京城百姓。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对着黑压压的人群，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万福大礼。
寒风吹起她素色的裙角，像一朵在严冬里悄然绽放的、倔强的白梅。
整个宫门前，鸦雀无声。
赵衡彻底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苏浅月缓缓直起身，抬起头。她的脸在风中被吹得有些发红，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举起手中的退婚书，声音不大，却清越坚定，像珠玉落盘，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多谢殿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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