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书房,与听雪阁的雅致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暖香,空气里弥漫着陈年书卷的墨香与一种淡淡的冷冽气息,像是冬日里松针的味道。紫檀木的博古架顶天立地,上面摆放的并非古玩玉器,而是一卷卷用牛皮绳捆扎的军报和舆图。
光线从高大的窗格透入,被厚重的帷幔滤去暖意,只剩下冰冷清寂的白。
苏浅月踏入书房的瞬间,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玄一将她领到书房中央,便躬身退下,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门。门扉闭合的轻响,像是一道界限,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赵玦就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案之后。
他没有戴那张冰冷的面具,但苏浅月却不敢抬头直视。她只是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绣着祥云的裙摆上,用眼角的余光,感知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存在。
他只着了一件玄色的常服,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即便如此,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依旧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桌上香炉里飘出的一缕青烟,在空中盘旋,散开。
苏浅月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声。她知道,他叫她来,绝不是为了闲话家常。苏巧儿耳边的那句话,他多半是知道了。
她不怕,从决定说出那句话开始,她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本王的王府,住得可还习惯?”
许久,赵玦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却让这死寂的空气流动了起来。
“托王爷的福,一切都好。”苏浅月微微屈膝,回答得滴水不漏。
赵玦没有再说话。他拿起桌上的一方镇纸,在指间缓缓摩挲。那是一块上好的鸡血石,在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中,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种沉默的压迫感,远比疾言厉色的质问更具威力。寻常女子在此,恐怕早已心神失守,方寸大乱。
苏浅月却始终垂着眼,站得笔直,像一株雪中的寒梅,安静,却倔强。
“苏巧儿疯了。”赵玦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本王的暗卫说,她一直在胡言乱语,喊着‘鬼’,还提到了一个词……”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利刃,直直地刺向苏浅月。
“重生。”
来了。
苏浅月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但她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她缓缓抬起头,第一次,主动迎上了赵玦的视线。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如寒潭,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苏浅月的眼中,却在一瞬间蓄满了水汽。那水汽氤氲着,却没有立刻落下,反而衬得她那双眸子愈发清澈,也愈发显得脆弱和无助。
“王爷,”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您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赵玦看着她,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苏浅月凄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自嘲。“以前我也不信。可当一个人被至亲的妹妹和深爱的未婚夫联手算计,被污蔑清白,被灌下毒药,在破庙的雪夜里等死时……她会信的。”
她的眼泪,终于在此刻,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砸在地上,无声无息。
“我看着苏巧儿那张得意的脸,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毒,我就在想,究竟是怎样的恨,能让她对我下此毒手?我忽然明白了,在她的心里,我或许早就是一个该死的‘恶鬼’了。”
“她嫉妒我嫡女的身份,嫉妒我与靖王的婚约,嫉妒母亲留给我的所有东西。她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我立刻就死。既然如此……”
苏浅月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痕,眼神却在瞬间变得凌厉而决绝。
“我为什么不成全她?”
“我就是要让她知道,人若是坏事做绝,真的会有报应。我就是要变成她心中最恐惧的那个‘厉鬼’,从地狱爬回来,向她索命!我要让她在无尽的恐惧和疯癫中,为她做过的一切,忏悔终生!”
这番话,她说得字字泣血,声声含恨。那不是在演戏,而是她前世今生所有怨气的真实写照。她只是巧妙地将“重生”的事实,包装成了一个复仇的“谎言”。
她看着赵玦,眼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王爷,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女人,您觉得,她还会怕什么?”
书房再次陷入了死寂。
赵玦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情绪翻涌。震惊,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他见过无数女人,或温婉,或美艳,或聪慧,却从未见过像苏浅月这样的。
她像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的花,带着剧毒,却又美得惊心动魄。她将自己的狠毒与脆弱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你既怜惜她的遭遇,又畏惧她的手段。
“所以,你提到宁王,也是为了吓她?”赵玦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
苏浅月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不全是。”她摇了摇头,目光坦然,“王爷,您觉得,一个养在深闺的庶女,就算再嫉妒,她从哪里来的胆子,敢设计陷害一位即将嫁入王府的嫡姐?她又从哪里弄来的那些……能让人神志不清的药物?”
她向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我与巧儿一同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有小聪明,却没那个胆子,更没那个脑子。她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在相府,能让她言听计从,又能接触到那些腌臢东西的,除了我那位继母柳玉容,我想不到别人。而柳玉容的兄长,是宁王赵承的门下走狗。我不过是在苏巧儿面前,将这层关系点破了而已。”
她抬起眼,看着赵玦,一字一句道:“我想看看,当她听到‘宁王’两个字时,是什么反应。结果……她比听到‘鬼’这个字,还要恐惧。王爷,您说,这是为什么?”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她不仅为自己“重生”的言论找到了天衣无缝的借口,还将矛头精准地引向了赵玦的政敌——宁王赵承。
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逼入绝境,不得不靠智慧和狠辣来自保的孤女形象,同时,又向赵玦展现了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利用价值。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自辩,而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投名状。
【叮!恭喜宿主!在顶级权谋家面前完成高难度绝境反杀!】
【演技值+1000!】
【权谋心计+500!】
【摄政王赵玦对宿主的“利用价值”评估,大幅提升!】
【奖励:委屈币+3000!】
听着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苏浅月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赵玦终于从书案后站了起来。
他身形高大,一步步向她走来,带来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苏浅月强迫自己站稳,没有后退。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伸出手,用那只摩挲着鸡血石镇纸的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丝金属的冷意。
苏浅月被迫与他对视,在他的瞳孔里,她看到了自己那张带着泪痕,却倔强不屈的脸。
“苏浅月,”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像是玉石相击,“你比本王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他松开手,转身走回书案,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随手抛给了她。
苏浅月下意识地接住。令牌入手温润,是用上好的玄铁打造,上面用阳刻的古篆雕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玦”字。
“这是本王的亲卫令。”赵玦的声音恢复了淡漠,“三日后,你拿着它回苏府。本王倒想看看,谁敢动本王未来王妃的东西。”
苏浅月握紧了令牌,心中巨震。他不仅信了她,还给了她如此大的权力和体面。
“多谢王爷。”她屈膝行礼,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不必谢。”赵玦坐回椅中,重新拿起那方镇纸,“你既然对宁王这么感兴趣,本王可以提醒你一句。”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引诱。
“你母亲日记里提到的‘补药’,不妨多查一查。有些东西,即便过了再久,也会留下痕迹。尤其……是当那些东西,出自宫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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