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积雪覆盖的官道上,车轮碾过雪层,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是这片寂静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车厢内,一方小小的炭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与车外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苏浅月被赵玦那件玄色大氅裹着,安置在柔软的锦垫上。药力退去后的虚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她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炭火的光芒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看上去就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脆弱花朵。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能感觉到,身旁那个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目光没有温度,不带任何情绪,却比实质的刀锋更具穿透力,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连同脑海里每一个念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苏浅月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墨玉麒麟令。玉佩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她混沌的头脑保持着最后的清明。
她不敢赌。
不敢赌这个男人对她的兴趣能持续多久,更不敢在他面前暴露任何不该有的东西,比如那个神奇的“苦主交易所”。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将一个刚刚经历背叛与劫难的柔弱孤女形象,演绎到底。示弱,是她目前唯一的生存之道。
赵玦也在观察她。
从破庙里将她抱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这个女人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可就是这样一具单薄的身体里,却藏着一副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利爪和尖牙。她冷静、聪慧,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一切,包括柔弱和眼泪,去达成目的。
她向他讨要名分时的眼神,尤其让他印象深刻。那里面没有贪婪,没有痴迷,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对一个堂堂正正身份的渴望。
“后悔了?”
许久,他终于开口,低沉的嗓音在温暖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打破了那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浅月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缓缓睁开眼,眸中带着一丝水汽和茫然。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王爷给了浅月新生,浅月……感激不尽。”
“新生?”赵玦的唇角逸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在本王身边,或许比你在苏家,死得更快。”
这不是恐吓,而是一个陈述。摄政王赵玦,权倾朝野,是皇帝的眼中钉,是无数政敌的肉中刺。成为他的女人,就等于将自己置于了风口浪尖,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苏浅月的心沉了沉,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能死得明白,总好过……不明不白地被人当成棋子,随意丢弃。”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赵玦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他从车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扔了过去。
瓷瓶落在苏浅月身前的软垫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是什么?”苏浅月警惕地问。
“疗伤的。”赵玦的回答言简意赅,“你中的软筋散里,掺了损伤经脉的慢性毒药。不想下半辈子在床榻上度过,就吃了它。”
苏浅月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前世,她就是被这种慢性毒药折磨了整整三年!苏巧儿的心思,何其歹毒!
她拿起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清雅的药香扑鼻而来。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里面的药丸倒出,一口吞了下去。
她信他。不是信他的人品,而是信他的骄傲。以赵玦的身份,若想杀她,根本不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润的暖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驱散了那股深入骨髓的酸软和疼痛。身体仿佛久旱逢甘霖的土地,重新焕发了生机。
【叮!宿主服用极品九转还魂丹(残品),体内慢性毒素已被清除,身体机能正在快速修复!】
【检测到宿主获得超S级气运之子赠药,达成“大佬的投喂”成就!】
【奖励委屈币+3000!当前余额:!】
苏浅月有些发愣,九转还魂丹?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药,他竟然随手就给了自己一颗?虽然只是残品,也足以见其珍贵。这位摄政王,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赵玦,真心实意地福了一福。“多谢王爷赐药。”
赵玦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随手为之。
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紧绷。
……
与此同时,城郊的破山神庙,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赵玦和苏浅月离开后,那股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可怕威压才终于散去。
“巧儿!我的巧儿!”苏家的二长老连滚带爬地扑到苏巧儿身边,看着她那只血肉模糊、以诡异角度扭曲的手腕,发出了凄厉的哭喊。
苏巧儿早已痛晕过去,又被这哭喊声惊醒,随即又被钻心的剧痛折磨得再次昏厥。
赵家的下人则手忙脚乱地去查看赵衡的伤势。赵衡被那黑衣护卫一脚踹得不轻,胸骨都断了两根,口中溢血,人事不省。
“快!快回府!去请太医!快!”赵家的管事声嘶力竭地喊道。
一片混乱中,只有那个叫王二的混混,还呆呆地坐在原地,眼神空洞,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苏家二长老看着这满地狼藉,再想到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临走时说的话,和那块代表着至高权力的墨玉麒麟令,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未来的……摄政王妃!
这六个字,像一把利剑,悬在了整个苏家的头顶。
完了,全完了。
她们今天,究竟是想算计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是亲手将一尊煞神推进了京城这潭浑水?
“二长老,现在……现在怎么办啊?”一个苏家的婆子颤抖着问。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二长老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还不快把二小姐扶上车!今日之事,谁要是敢泄露半个字出去,我扒了他的皮!”
众人噤若寒蝉。
然而,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那个男人是摄政王赵玦,他抱着苏浅月,大摇大摆地从这里离开。恐怕此刻,消息已经插上翅膀,飞遍了整个京城。
苏家和赵家,大祸临头了。
马车穿过厚重的城门,京城的繁华景象映入眼帘。街上的行人看到这辆没有任何徽记,却由四匹神骏非凡的纯黑色骏马拉着的马车时,都纷纷避让。懂行的人都知道,这种配置,绝非寻常王公贵族所能拥有。
马车没有回顾家的相府,也没有去任何别的地方,而是径直驶向了朱雀大街尽头,那座气势恢宏、门前立着两尊巨大石狮的府邸。
摄政王府。
当马车缓缓停在王府门前时,苏浅月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知道,从她踏入这座府邸开始,她的人生,将彻底与过去割裂。
车帘被从外面掀开,一个身穿玄色劲装的护卫恭敬地垂手而立。
赵玦率先下了马车。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下来。”
苏浅月深吸一口气,扶着车辕,提着裙摆,缓缓走了下来。
她站在摄政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前,抬头仰望着那块悬挂在高处的黑底金字牌匾,上面“摄政王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就在这时,府内传来一阵急促而稳健的脚步声。一个身穿深灰色管家服、年纪约莫五十开外、面容清瘦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快步迎了出来。
“王爷。”老者对着赵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林伯。”赵玦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位被称为林伯的管家,目光在触及到赵玦身后的苏浅月时,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
他跟在王爷身边几十年,从未见过王爷带任何女子回府,更遑论是这样一个……浑身都写着“我有故事”的绝色少女。
尤其是,少女身上还披着王爷从不离身的玄狐大氅。
林伯的心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赵玦没有解释,他侧过身,让苏浅月完全暴露在林伯的视线中。
“从今天起,她就是这座府邸的另一个主人。”
赵玦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林伯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另一个……主人?
这话的分量,太重了。
苏浅月知道,这是赵玦在向府里的下人宣示她的地位,也是对她的第一场考验。她不能露怯,更不能恃宠而骄。
她迎着林伯审视的目光,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礼,声音不大,却清晰柔和。
“林管家,有礼了。我叫苏浅月,日后,要多叨扰了。”
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林伯眼中的惊讶,化为了一丝赞许。他连忙侧身避开半礼,“苏小姐客气了,老奴不敢当。”
他虽然还不知道这位苏小姐的来历,但王爷金口玉言,他便不能有丝毫怠慢。
赵玦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对林伯吩咐道:“带她去‘听雪阁’,找个最好的大夫来看看。另外,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是。”林伯恭声应下。
听雪阁,那是整个王府位置最好、最雅致的一处院落,常年空置,王爷从未让任何人住进去过。如今,却直接给了这位苏小姐。
林伯心中对苏浅月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知。
“苏小姐,请随老奴来。”林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浅月点了点头,正要迈步,却忽然想起什么,她转过身,将身上那件温暖的大氅解了下来,双手捧着,递还给赵玦。
“王爷,多谢您的大氅。”
大氅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赵玦看着她,没有接,只是道:“脏了,扔了吧。”
说完,他便转身,径直朝着王府深处走去,高大的背影透着一贯的冷漠与疏离。
苏浅月捧着大氅,愣在原地。
旁边的林伯见状,笑着解释道:“苏小姐,我们王爷有洁癖,贴身之物,从不沾染旁人的气息。这件大氅,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苏浅月这才明白过来。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大氅,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真是个矛盾的集合体。他可以随手扔出救命的神药,却又吝于一句温和的言语;他给了她至高的地位,却又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他们之间的距离。
与虎谋皮,果然不易。
她抱着那件价值千金、却被主人嫌弃“脏了”的大氅,跟在林伯身后,踏入了这座即将成为她新战场的府邸。
朱红色的高墙,将外面的风雪和过往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新的棋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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