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们看到了广场边上戴着红袖章的大爷大妈，他们的衣袖上的红袖章写着“执勤”或“服务”字样，面容慈祥，正热情地大声为那些看起来同样迷茫的旅客指路。
胡文玉拉着赵秀丽向一位面善的红袖章大爷走去。
“大爷，劳驾您，”胡文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楚些，“请问，去北京工业学院和对外贸易学院，该坐什么车？”
大爷扶了扶帽子，热情地打量了她俩一眼，看到她们手里提着行李，笑容更和蔼了：“哟！是两位新大学生啊！欢迎欢迎！工业学院和外贸学院是吧？好学校！走，我带你们去公交站牌那儿，指给你们看！”
大爷一边走一边说，穿过一小片人流，将她们带到一排高大的公交站牌下。站牌是铁质的，刷着绿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站点名称。
“瞅见没？”大爷指着站牌，“去北京工业学院，在海淀区呢，得坐这趟车……”他指着一路车的站牌，“往西北方向去。”
接着，他又指向旁边另一路车的站牌：“去对外贸易学院，在朝阳区那边，得坐这趟……这是往东北方向。”
幸运的是，这两路完全不同方向的公交车，站牌竟然紧挨着。
弄明白了方向，现实问题也摆在了眼前，她们马上就要分开了，没有电话，只有一个学校地址。两人看着对方，一时都有些无措和离别的伤感。
胡文玉先开了口，她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秀丽，你看，车站在一块儿，这就是缘分！先说好了，等安顿下来就联系。嗯……要不就定在第二个周天？我去你学校找你！我学校估计离市区更近些，我来找你方便！”
赵秀丽连忙点头，眼里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对约定的期盼：“好！文玉，那就说定了！第二个周天九点半，我在学校大门口等你！你一定来！”
“一定！”胡文玉重重点头，伸出手紧紧握了握赵秀丽的手。
远处，传来公交车进站了。其中一路车的售票员正探出身子，用力拍打着车门，用清脆的京腔吆喝着：“西北方向！海淀！走了啊！”
“秀丽，是你的车！快！快上车！”胡文玉赶紧推了她一把。
赵秀丽慌忙背起行李，又回头看了胡文玉一眼，大声道：“文玉，那我先走了！你路上也小心！周天见！”
“周天见！”
胡文玉看着赵秀丽挤上那辆喷着黑烟的公共汽车，车门“哐当”一声关上，载着她的好友和一部分安全感，缓缓驶离站台，汇入北京初春的车流中。
她攥紧了手里的行李袋，转身等待着外贸学院公交车的来车方向。
而此时的王建民已经坐在开往武汉的火车上，他望向窗外，压下所有的情绪。他可以回家了，还是以大学生的身份！
他不禁又想到了那个杏眼姑娘，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想到以后再无交集，又低落起来。
钱爱国与刘江涛收拾好所有行李，与大队长清交接清点知青点的集体财产，至于带不走的箱子水缸，交由大队长分配给队上的贫苦户。
28号一早，两人踏上了他们的求学之路，至此，前进大队的知青点彻底安静。
胡文玉坐着公交车摇晃了一个小时就到了，跟她一样下车的有几位同样带着行李的学生。下车看着眼前气派古朴的大门，胡文玉打起精神往拉着“新生接待处”的横幅走去。
那是一栋教学楼前临时白起的长桌，桌子上标着系名。
“老师你好，我是对外贸易系新生胡文玉。”胡文玉从挎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与介绍信、户口迁移证等材料递了过去。
男老师接过，仔细核对，“胡文玉，在甘肃插队......”
他迅速从新生花名册上找到胡文玉的信息，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
“欢迎你啊，胡文玉同学。”老师的语气亲切了些，“一路从甘肃过来，辛苦了吧？”
“不辛苦，老师。”
“行，手续我这边核对完了。”老师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和几张表格，“来，把这些表填一下，笔给你。不会填的问我。”
“哎，好的，谢谢老师。”胡文玉接过表格和笔，趴在桌子上唰唰的写着。
填好后，她将表格交回，老师快速浏览了一遍，点点头：“嗯，可以了。”
她转向身边，发现都在忙着。歉意的对着胡文玉解释，“这会帮忙的人都不在，要不你先等会。”
“老师，要不我先去宿舍吧，您告诉我怎么走就行，别的我一会过来再办理。”
“行，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西走，路过的第一个两层红砖楼，是临时发放点，在哪里可以领脸盆、暖水瓶、饭票。再往西走两百米，往右转，就能看到6号楼。
墙上有楼号，那就是你的宿舍楼。你被分配到了307，床上有贴名字。”
胡文玉向老师只道谢后，提着行李向着宿舍楼走去，顺利找到了6号楼，敲开307的宿舍门。
宿舍已经到了一人，正在坐在床铺上收拾行李。
段英楠刚到宿舍一会，她动作利索地将自己的被褥铺得平平整整。她穿着一件半新的深蓝色棉袄罩衫，领口洗得有些发白，袖口有些磨损但很干净。
她脸庞瘦削，眼神里有种经历过世事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坐在床上收拾，门被敲响了。
“你好，我是胡文玉。”
段英楠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带着明显的川音回应：“你好你好！快进来，外边冷吧？我是第一个到的，段英楠，会计专业的。”
她指了指她对面的一个上铺，“我看过了，床板上都贴着学号，你对号入座就行。那边，”她又指向门口，
“那个搪瓷盆架是公用的。走廊尽头左边是水房，可以洗漱洗衣服，右边是厕所。打开水得出这栋楼，往东边走大概一百米，有个热水房，记得用暖水瓶，有时间规定的，晚点就没了。”
胡文玉点点头，走到贴着自己学号的床铺前，是上铺，挺好。
“谢谢。我是对外贸易专业的的，今年二十一。”她的道谢很礼貌，有种淡淡的疏离感。她开始默默整理自己的东西。
段英楠适时递上抹布，她爬上去擦干净床板，去水房洗干净还给她，看了公厕，是水厕，有挡板。
宿舍是八人间，两侧墙体各摆着两张铁架木板床，中间并排放了两张木桌，门口两侧各矗立着两个木制四格柜子。墙面雪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刷墙的石灰味。
段英楠看她不多话，也不介意，继续友善地补充：“澡堂在校园西边，距离咱们宿舍楼不远，是大澡堂，周末人多得排队。吃饭在一食堂，得先换好饭票……”
胡文玉认真听着，正想要问她在哪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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