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和平小区客厅的地毯上投下温暖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息。刘桂英提着刚买的新鲜水果和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来看望外孙女，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很轻，她怕打扰到可能正在午睡的念曦。
然而，客厅里的景象让她停在玄关，一时忘了动作。
司羽凡背对着门口，席地而坐，他那宽阔的、曾经只会出现在酒桌应酬和公司会议上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着，透着一种难得的柔和。念曦穿着粉色的居家服，像只乖巧的小猫，整个小身子都依偎在他怀里，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手里拿着一本色彩鲜艳的儿童绘本，正用一种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耐心地读着上面的故事。他的语调并不夸张，甚至有些平实，但每一个字都念得很清晰，偶尔还会根据情节，模仿一下小动物的叫声，引得怀里的念曦发出“咯咯”的轻笑声。
阳光勾勒出父女俩相依的轮廓，念曦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着爸爸的衣角，脸上是全然的放松和依赖。司羽凡低头看着女儿时，侧脸的线条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那专注的眼神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父爱。
这一幕，温馨得不像话。
刘桂英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沉甸甸的东西，心里却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她想起女儿曾经在电话里的哭诉，想起外孙女高烧时女婿的缺席，想起过往无数个沈若曦独自带着孩子、憔悴疲惫的身影。与眼前这幅父慈女孝的画面相比，恍如隔世。
司羽凡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回过头，看到是刘桂英，连忙小心地将女儿挪开，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打招呼：“妈，您来了。”
念曦也看到外婆，开心地叫了一声，扑过来抱住了刘桂英的腿。
刘桂英敛起心思，换上笑容，摸了摸外孙女的头：“哎，念曦真乖。”她把东西递给闻声从厨房出来的沈若曦，目光却忍不住又在司羽凡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上没有了以前那种浮躁的精明气，倒是多了几分踏实和……顺眼。
沈若曦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看了眼地上的父女俩，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对司羽凡说：“你去把鱼处理一下吧。”
“好。”司羽凡应了一声，接过鱼，便径直去了厨房，动作熟练，没有半分不情愿。
刘桂英陪着外孙女在客厅玩了一会儿积木，眼神却不时瞟向在厨房忙碌的司羽凡，又看看在旁边安静整理女儿玩具的沈若曦，心里的话翻腾了许久。
趁着司羽凡在厨房专心处理鲈鱼，念曦被动画片吸引注意力的间隙，刘桂英走到沈若曦身边，压低了声音。
“若曦，”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感慨，“妈都看到了。”
沈若曦动作一顿，没有抬头，继续整理着散落的积木块。
刘桂英看着女儿沉静的侧脸，继续说道：“妈知道，你现在自己能干，有钱，有事业，什么都不缺。离了他，你带着念曦照样能过得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
她话锋一转，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为人母的考量和对孙女的疼惜：“但是……你看念曦。孩子毕竟还小，她需要爸爸。你看她现在，多黏她爸爸，跟他在一起笑得多开心。这父女天性，是割不断的。”
她观察着沈若曦的神色，见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蹙眉反驳，便又斟酌着说道：“羽凡这孩子……这段时间，妈冷眼看着，好像是真跟以前不一样了。踏实了，知道顾家了，对念曦也是真心实意地好。人嘛，总有犯糊涂的时候，要是他真能一直这样，踏踏实实地对你们好……为了孩子，你是不是……也能稍微考虑一下？”
刘桂英的话说得很委婉，没有强求，只是提出了一个基于现实，尤其是基于孩子利益的建议。她知道女儿有主见，受过伤的心没那么容易愈合，她只是将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说了出来。
沈若曦沉默地听着，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的目光投向客厅里正被动画片逗得咯咯直笑的女儿，那张小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幸福。她又想起司羽凡最近做的种种——风雨无阻的接送，笨拙却努力的下厨，耐心陪伴读绘本，还有在危机时刻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母亲的话，像一根轻柔的羽毛，恰好在此时，搔到了她心中最柔软、也最矛盾的地方。
她承认，司羽凡变了。他的改变是具体而微的，渗透在生活的细节里，不是为了讨好而表演，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弥补和成长。她也无法否认，女儿在拥有父亲完整的关爱后，变得更加开朗快乐。
心中的坚冰仍在，但冰层之下，暖流暗涌。那道厚厚的防线，在事实与温情的一次次冲刷下，已然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她久久没有言语，客厅里只有动画片的声音和厨房隐约传来的水流声。
最终，沈若曦抬起眼，看向母亲，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决绝和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正在艰难权衡的挣扎。她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妈，我再想想。”
她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像过去那样，斩钉截铁地拒绝。
这简单的四个字，听在刘桂英耳中，却如同天籁。她知道，女儿的心门，终于不再紧闭，而是留下了一道可供选择的缝隙。剩下的，就需要那个男人，用更长久的坚持和不变的真心，去慢慢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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