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猜测，亲耳听到这惨烈的真相，柳云萱依旧觉得浑身发冷。
她无法想象，当时年仅弱冠的楚砚沉，在经历浴血奋战，大获全胜的巅峰时刻，骤然跌落至母族尽灭，生母自戕的深渊，是何等的绝望。
“那所谓的证据……”
柳云萱声音干涩。
“自然是伪造的。”
楚砚沉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死寂，“通敌？多么可笑的罪名，我魏国公府世代忠烈，镇守北疆，多少儿郎马革裹尸，外祖父，舅舅，表哥，他们的血都洒在了北疆的土地上，到头来，却要背负叛国的污名，死无全尸！”
他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柳云萱连忙上前为他抚背，触手一片冰凉。
咳嗽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要将沉积多年的郁气与悲愤都咳出来。
柳云萱感受着他清瘦脊背的震动，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愤怒。
楚砚沉缓过这阵咳嗽，气息微弱，眼神却锐利如昔，握住柳云萱为他抚背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却又奇异地传递着一丝依赖，“这些年，无论我怎么查，都找不线索，每每想起逝去的亲人，心中都羞愧难当。”
柳云萱的心揪紧了。
“王爷……”
她声音哽咽，万千情绪堵在喉间。
楚砚沉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角，拭去那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
“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背负我的仇恨。”
他凝视着蓄满泪水的杏眸，深邃的眸底仿佛有冰雪初融，“而是让你知道，你嫁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身处怎样的漩涡，前路艰险，远比你现在看到的更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抹不易察觉的恳切，“云萱，现在，你还愿意与我并肩吗？”
不是试探，而是将选择权彻底交到她的手上。
他把自己最鲜血淋漓的伤口剖开给她看，询问她是否还愿意留在危机四伏的险境。
柳云萱没有丝毫犹豫，迎上深沉的目光，斩钉截铁，一字一句道，“王爷，妾身说过，无论前路是荆棘密布，还是万丈深渊，妾身都陪着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的仇，便是我的仇，你的路，便是我的路。”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磐石无转移的坚定，清晰地回荡在温暖的室内，也重重地敲在楚砚沉冰封多年的心湖上。
凝着清澈眸底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决绝，楚砚沉心底那堵冰墙仿佛在这一刻轰然碎裂一角，涌出滚烫的洪流。
他手臂微微用力，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不再是盟友间的支撑，不再是做戏时的靠近，而是两个灵魂在历经风雨，坦诚相对后，自然而然的靠近。
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长久以来空寂冰冷的心，似乎终于找到一处可以停靠的港湾。
“好。”
他低哑地应一声，千言万语都融在这一个字里。
两人相拥片刻，无声胜有声。
良久，柳云萱才从他怀中微微抬头，神色已恢复冷静睿智，“王爷，沈老将军即将回京，当年魏国公府之事，他可知晓内情，他此时回京，是否会……”
楚砚沉松开她，眸光锐利，“沈弘是聪明人，当年之事，或许未必知晓全部，但定然有所怀疑，他选择此时回京，除了为沈慕青铺路，未必没有静观其变，甚至暗中相助之意，毕竟，他与我外祖父，曾是并肩作战的袍泽。”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而充满算计，“皇兄多疑，沈老将军回京，他既要施恩，亦会防备，这对我们而言，是危机，也是契机，或许能借此机会，搅动这一池浑水，让一些沉寂多年的东西，浮出水面。”
柳云萱立刻领会意图，“王爷是想，借沈老将军回京之势，暗中调查当年之事？”
“不止。”
楚砚沉转过身，烛光在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还要让那些躲在暗处，沾了我母族鲜血的人，寝食难安。”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蛰伏已久的嗜血寒芒。
窗外，夜风更急，预示着京城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
几日后，一身青衫男装，作清秀小厮打扮的琳琅，提着看似普通的双层食盒，悄无声息地自靖王府角门而出，绕了几条街巷，熟门熟路地来到销魂阁的后院侧门。
轻叩三长两短，门应声而开一条缝，露出金妈妈那张保养得宜却难掩精明的脸。
见到琳琅，她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与期待，连忙将人让进来，迅速关好门。
“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金妈妈压低声音，引着琳琅穿过僻静的回廊，来到她专属，隔音极好的账房内室。
琳琅将食盒放在桌上，并未急着打开，而是先谨慎地环顾四周。
金妈妈会意，立刻道，“放心，这儿绝对清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闻言，琳琅这才动手打开食盒上层，里面并非糕点，而是几件折叠整齐，用料极为节省，却设计精巧无比的内衣。
金妈妈迫不及待地拿起最上面一件。
入手是极其柔软滑腻的陌生布料，颜色是艳丽大胆的胭脂红，款式更是她闻所未闻，细细的系带，堪堪遮住关键部位的三角杯型，边缘缀着同色系的精致蕾丝，背后则是交叉绑带设计，充满欲说还休的诱惑。
她又拿起另一件，神秘的玄黑色，镂空蕾丝占据大部分面积，仅关键部位加了薄薄的内衬，与其说是衣物，不如说是件精心打造的艺术品，穿在身上，效果可想而知。
还有几件，有缀着细小的珍珠流苏，有采用半透明的纱质，每一样都能让她心潮澎湃。
不仅有内衣，还有助兴的小配件。
一副雕刻着暧昧图案的玉质骰子，几瓶标注着暖情，迷迭等字样的香氛精油小样。
金妈妈的眼睛越看越亮，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混迹风月场大半辈子，太清楚这些东西对男人的杀伤力，以及对姑娘们提升身价的重要性！
这可比那些居家拖鞋不知高明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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