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离开后，监控室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
老疤瘌搓着手，既对即将到手的材料和挑战感到兴奋，又对“暗水”的招揽心存疑虑。
“枢机”的屏幕则不断闪烁着，进行着复杂的风险与收益概率计算。
“幽影”靠在墙边，如同融入阴影，只有偶尔扫视门口的眼神显露出她的警惕。
顾星澜坐在角落的凳子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刚才在过滤区感受到的强烈痛苦回响，让她心有余悸。
她下意识地从包里拿出那本厚重的《机械系统概论》，冰冷的封面和熟悉的重量让她稍微安定了一些。
这本书似乎是她与过去那个相对“正常”的世界唯一的联系。
江烁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感觉怎么样？”
顾星澜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那些声音……太绝望了。就像无数人被封在黑暗里，不停地哭喊。”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困惑和恐惧，“江烁，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连土地和水流都好像……‘活’了过来，充满了痛苦？”
江烁沉默了一下。
他回想起地下管网的经历，“心猿”的精神污染，EVE对情绪的采撷与控制，再到如今锈带大地沉淀的“情绪辐射”……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疯狂而扭曲的真相——情绪，或者说某种更基础的意识能量，正在以他们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深刻地影响着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
“我不知道。”他坦诚道，目光扫过自己手腕上散发着稳定白光的采撷环，“但我们必须弄清楚。
这不仅关系到我们能否活下去，更关系到……我们到底是什么。”他们的“异常”，在这个异常的世界里，究竟是诅咒，还是钥匙？
不久后，“暗水”的人送来了老疤瘌需要的材料和工具。
老疤瘌立刻投入工作，开始在监控室里敲敲打打，组装那个临时的动态频率调节器。
他的专注暂时驱散了队伍里的一些不安。
趁着这个空隙，江烁决定再去F-7过滤器附近探查一番，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幽影”自然同行，负责警戒。
“枢机”则留在监控室，尝试进一步分析收集到的数据，并继续谨慎地搜索网络碎片，寻找关于“情绪辐射”或类似现象的只言片语。
顾星澜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她虽然害怕再次感受到那些痛苦的回响，但一种莫名的牵引感，让她觉得必须去。
她将《机械系统概论》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一面盾牌。
再次来到核心过滤区，机器的轰鸣依旧。
F-7过滤器在改变了运行频率后，稳定地工作着，没有再出现异常波动。
技术人员们看到他们，点头示意，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和敬畏。
江烁和“幽影”仔细检查着过滤器周围的管道接口和地面，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物理痕迹。
顾星澜则站在稍远的地方，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再次延伸出自己的感知。
这一次，没有了那种尖锐的痛苦共振，弥漫在周围的依旧是那股深沉、麻木的悲伤背景音。
但当她将感知更加集中，试图探向F-7过滤器下方那深不见底的管道深处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攫住了她。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明确的情绪，更像是一种……“凝视”。
冰冷、空洞，带着一种非人的好奇与……饥饿感？仿佛在管道深处无尽的黑暗与污浊中，有什么东西被刚才的共振“惊醒”了，正缓缓地将“目光”投向地表，投向他们这些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顾星澜瞬间汗毛倒竖，猛地睁开眼睛，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
“怎么了？”江烁立刻扶住了她，注意到她脸上毫无血色的惊恐。
“下面……有东西……”顾星澜的声音带着颤抖，“它在……看我们。”
“东西？”江烁眉头紧锁，“是‘心猿’那样的存在？”他立刻联想到地下管网中那些被“心猿”精神污染扭曲的怪物。
“不……不一样。”顾星澜努力平复呼吸，回忆着那瞬间的感觉，“‘心猿’是混乱、扭曲、充满侵略性的欲望。这个……更冷，更空，好像……没有‘自我’，只有一种纯粹的……‘感知’和……‘需求’。”
“需求？什么需求？”
“我不知道……”顾星澜茫然地摇头，“但感觉很……不好。”
就在这时，“幽影”从一处管道拐角的阴影中无声地滑出，她的手里捏着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片暗沉、几乎与周围锈蚀环境融为一体的金属薄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 larger 的东西上剥落下来的。
但与众不同的是，这片金属薄片上，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的……暗红色苔藓状物质。
“在那边管道接口的缝隙里找到的，” “幽影”将薄片递给江烁，“附着得很牢固，不像是自然生长的。”
江烁接过薄片，入手冰凉。那暗红色的“苔藓”触感怪异，带着一种轻微的湿滑和粘腻感。
他仔细看去，发现那并非真正的植物，更像是由无数极其微小的、类似菌丝或某种纳米结构的物质聚集而成。
更让他心悸的是，当他集中精神观察这片薄片时，他手腕上的采撷环，那原本稳定的乳白色光芒，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
数值没有变化，但光芒的稳定性出现了瞬间的瑕疵。
与此同时，顾星澜也感觉到，当江烁拿着那片金属时，周围环境中那麻木的悲伤背景音里，似乎混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刚才那“凝视”同源的冰冷波动。
“枢机，”江烁立刻通过内置通讯联系监控室，“扫描我手上的东西。”他将薄片靠近采撷环，让“枢机”能通过采撷环的传感器进行远程分析。
几秒钟后，“枢机”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响起：“检测到未知生物-机械复合结构。该物质具有微弱的能量吸收特性，其波动模式……与记录到的‘情绪辐射’背景波存在17.3%的相似度。初步判断，该物质可能以环境中的情绪辐射或某种离散能量为‘食’。”
以情绪辐射为食？！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难道，锈带大地沉淀的负面情绪，不仅会干扰机器，还会……催生出某种未知的、以之为食的怪异生命体？刚才顾星澜感受到的那来自管道深处的“凝视”，是否就与这种物质有关？
“暗水”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吗？3号净水厂的干扰，真的只是“情绪共振”那么简单，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利用这种共振？
江烁小心翼翼地将那附着了暗红色“苔藓”的金属薄片收进一个密封袋。他感觉，他们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锈带”乃至这个世界更加深层、也更加危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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