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丰仓那把火，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京城彻底炸开了锅。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原本还在观望的百姓开始疯狂抢购粮食，各大米行门前挤得水泄不通，米价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承恩公府等囤积势力的推波助澜下，一天之内翻了一倍还多！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骂奸商、怨官府，人心惶惶。
然而，就在这恐慌达到顶峰，连靖王府的下人们都开始忧心忡忡地讨论要不要也去囤点米时，风向悄然转变。
几家名不见经传的外地商行，突然在京城几个不起眼的角落，开始大规模、不限量地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抛售粮食！品质上乘，童叟无欺！
起初人们还将信将疑，但很快，实实在在的白米面前，恐慌被更基本的生存欲望取代。抢购的人群迅速分流，疯狂涌向这些“救世主”般的粮铺。
与此同时，更多关于承恩公府等豪门囤积居奇、意图发国难财的细节被“有心人”泄露出来，甚至夹杂着一些真真假假的账目片段。民怨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从对粮荒的恐惧转向了对权贵的愤怒。
墙倒众人推。其他一些原本也在囤货观望的中小粮商见势不妙，生怕成为众矢之的，也开始纷纷降价抛售。
恐慌性抢购迅速演变成了恐慌性抛售！
米价如同雪崩般直线下跌，速度比上涨时更快！短短两三日，便跌破了涨价前的水平，并且还在持续下探。
那些高价囤积了大量粮食的承恩公府及其附庸，手中的米瞬间从“奇货可居”变成了“烫手山芋”，资金被套牢，还要面对巨大的仓储成本和汹涌的民怨，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偏院内，沈清辞听着王婆子眉飞色舞（虽然她极力掩饰，但眼神里的兴奋藏不住）地描述着外面的“盛况”，内心五味杂陈。
成功了。她的“做空”计划，在萧绝狠辣果决的执行下，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功。这无疑证明了她“现代经济学+孙子兵法”组合拳的价值。
但……烧粮仓。这三个字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她知道政治斗争残酷，知道萧绝绝非善类，可当理论变成现实，直接或间接导致无数人陷入困境甚至可能家破人亡时，她无法完全置身事外，心安理得地享受“胜利”。
“唉，这就是与虎谋皮啊……”她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像个打开了核武器开关的技术员，明知后果却无法控制。
“娘娘您是不知道，”王婆子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压低声音，带着点与有荣焉的神秘感，“外面现在都传遍了，说是有高人出手，整治了那帮黑心肝的！咱们……咱们‘隔壁’那位，真是这个！”她悄悄竖了下大拇指。
沈清辞勉强笑了笑，没接话。
王婆子以为她累了，便准备退下，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闲聊般说道：“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那位……以前也不是这样的。老身听一些老人提过一句半句，好多年前，那位身边好像也有过一位如珠如宝的人儿，据说是真正明月光似的人品，可惜……唉，红颜薄命，下场那叫一个惨哟……自那以后，那位才彻底……”
王婆子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失言，赶紧噤声，惶恐地看了一眼隔壁方向，匆匆行礼退下了。
沈清辞却愣在了原地。
如珠如宝……明月光……红颜薄命……下场凄惨……
这几个词在她脑海里盘旋，组合成了一个模糊而悲伤的故事轮廓。
萧绝……他曾经也有放在心上的人？一个如同白月光般的女子？因为那女子的惨死，他才变成了如今这副疯批模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悄然在她心底滋生。不是同情，更像是一种……恍然和难以言说的复杂。原来那看似全无心肝、只有一片死寂虚无的眼底，也曾映照过别人的身影？也曾有过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的情绪。关她什么事？他的过去再惨，也不是他现在视人命如草芥的理由。他们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顶多算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对，就是这样！沈清辞强行给自己洗脑。
就在这时，窗户被极轻地叩响。她推开窗，一个沉甸甸的、毫不起眼的小布袋被丢了进来，落在她脚边。
沈清辞捡起来，入手颇沉。打开一看，里面是黄澄澄的……金瓜子？！足足有二三十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这……这就是此次“合作”的分红？她的“第一桶金”？
沈清辞的眼睛瞬间被金子点亮了！刚才那点伤春悲秋、道德困境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大佬威武！大佬霸气！”她捧着金瓜子，差点热泪盈眶。有了这玩意儿，在这王府里，她总算不是完全赤手空拳了！至少能想办法收买一两个底层下人，打探消息，改善生活，甚至……为以后跑路做准备？
这“奖赏”可比烧鸡腿实在多了！萧绝这人，虽然手段狠了点，但酬劳给得是真大方！是个干大事的（反派）！
然而，没等她把金瓜子捂热乎，靖王李澈再次驾临偏院。
这一次，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他屏退左右，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在沈清辞身上。
“沈清辞，”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冰冷，“京城粮价动荡，义丰仓失火，背后皆有高人运作，手段狠辣，布局精妙，搅得朝堂不宁，太子一党损失惨重……你可知情？”
沈清辞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半痴不傻的样子，茫然地摇头：“王爷……妾身听不懂……什么高人……什么火……妾身只知道，这几天饭菜好像好了点……”
李澈猛地逼近一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死牢里那个男人……萧绝！是不是他在背后操控？！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怀疑，如同实质，重重压向沈清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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