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内的街道狭窄而潮湿，脚下的石板路常年被水汽浸润，显得黝黑发亮。
两侧的建筑拥挤不堪，大多以黑石和耐腐的沼木搭建，低矮而坚固，窗棂狭小，仿佛在时刻抵御着来自沼泽的威胁。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潮湿的泥土、晾晒的兽皮腥气、熬煮草药的苦涩、某种劣质燃料的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始终萦绕不散的淡淡瘴气。
阿雅带着林昊在迷宫般的巷道中穿行，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
沿途遇到的居民大多面色带着一种长期与恶劣环境抗争留下的疲惫与坚韧，看到阿雅会点头打招呼，看向林昊这个陌生面孔时，则带着好奇与审视。
“巫医爷爷就住在前面的巷子里。”
阿雅指着一条更显偏僻、尽头处几乎被阴影笼罩的小巷，
“他脾气有点怪，不喜欢吵闹，但人很好的，救过很多人。”
巷子尽头，是一间低矮的石屋，门口挂着一串用各种兽骨、枯草和奇异石头串成的风铃，随风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门楣上还插着几束早已干枯、颜色诡异的草药。
阿雅上前，轻轻叩响了木门，声音带着尊敬：
“巴朗爷爷，您在吗？我是阿雅。”
屋内沉寂了片刻，才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小阿雅啊…门没锁，自己进来吧。又是哪里磕着碰着了？”
阿雅推开门，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了无数种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宁神效果。
屋内光线昏暗，四处堆满了各种晾晒的草药、矿物、浸泡着不明物体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些兽皮卷轴。
一个身形干瘦佝偻、披着件陈旧羽衣、脸上涂着几道白色油彩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石臼里捣着什么东西。
听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老者缓缓转过身。
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浑浊，但仔细看，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智慧光芒。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阿雅身上，看到她身上的伤痕，眉头皱了皱，随即又落在林昊身上。
当看到林昊时，他浑浊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极快、几乎难以察觉的精光，捣药的动作也微微一顿。
“巴朗爷爷，这位是木前辈，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哥，刚从外面来的。”
阿雅再次用上了准备好的说辞，但显然瞒不过老人。
巴朗巫医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上下打量着林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本源。
林昊心中微凛，面上却依旧平静，不卑不亢地拱手行了一礼：
“晚辈木林，见过巴朗前辈。”
他暗中将《龟息藏灵真解》运转到极致，将自身真实修为和一切特异之处深深隐藏。
良久，巴朗巫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外面来的？这年头，能从外面来到黑水城的，可不多见。”
他特意加重了外面两个字，似乎意有所指。
阿雅没听出弦外之音，连忙道：
“巴朗爷爷，木前辈他受了伤，而且好像迷路了，对这里一点都不了解，您见识最广，能不能…”
巴朗巫医摆了摆手，打断了阿雅的话，对林昊道：
“坐吧。小阿雅，去里屋把我那罐黑玉膏拿来，再烧点水。”
阿雅哎了一声，乖巧地钻进里屋。
屋内只剩下林昊和巴朗巫医两人。
老者继续慢悠悠地捣着药，仿佛随口问道：
“伤在何处？怎么来的？”
林昊心思电转，半真半假道：
“途中遭遇空间乱流，侥幸逃生，脏腑略有震荡，经脉有些损伤。”
他并未提及具体敌人和地点。
“空间乱流。”
巴朗巫医捣药的手又顿了顿，抬起眼皮深深看了林昊一眼，
“能从那等绝境中活下来，你小子倒是福缘深厚。”
他放下石臼，走到一个木架前，翻找起来，继续用那沙哑的、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语气说道：
“黑水城偏僻，万瘴泽更是如同遗弃之地，多少年没见过新面孔了。上一次有外人来，还是十几年前，一伙被仇家追杀、穷途末路的佣兵，乘着破船从黑水河下游漂来的。”
林昊心中一动，默默听着。
巴朗巫医找出几株干枯的草药，放在鼻尖嗅了嗅，继续道：
“万瘴泽很大，黑水城只是边缘的一个小点。往东，是无穷无尽的沼泽和毒瘴，据说最深处的瘴气，能蚀金丹。往西，隔着黑水河，是石爪丛林，那里是蛮族和妖兽的地盘，更危险。往南，顺着黑水河往下，能到淤泥镇，也是个苦哈哈的地方，再往下。就没人去过了，据说河水会汇入一片死寂的黑海。”
他像是在介绍风土人情，却巧妙地将黑水城周边的地理环境勾勒了出来。
“至于北边…”
巴朗巫医顿了顿，摇了摇头，
“北边是寂静山岭，高耸入云，终年笼罩在雷云和迷雾里，飞鸟难渡。传说山后面是更古老更恐怖的世界，但没人验证过，过去的人，都没回来。”
林昊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东西南三面不是绝地便是险地，北边是难以逾越的高山。
这万瘴泽，简直像一个巨大的天然牢笼！
“难道…就没有通往其他大域的办法？”
林昊忍不住问道，声音依旧保持平静。
巴朗巫医转过身，将那几株草药递给林昊：
“嚼碎了咽下去，对稳定经脉有好处。”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回答林昊的问题，浑浊的眼睛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其他大域？小哥说的是像传说中那样，灵气充沛、仙门林立的繁华之地吗？”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和自嘲，
“那是祖辈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大家都只当是故事了。”
“黑水城的人，生于此，死于斯。能活着走出这片沼泽，看到黑水河尽头是什么样子的，都已经算是了不起的英雄了。至于跨越无尽险阻，去往传说中的大域…”
巴朗巫医摇了摇头，
“或许，只有上古时候，那些能搬山填海的大能们，才做得到吧。”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林昊的心情更加沉重。难道真的被困死在此地了？
但他并未完全绝望。
巴朗巫医说的是黑水城的人没办法，不代表绝对没有办法。
上古大能可以，意味着并非世界规则不允许，而是能力不足。
只要实力足够强，未必不能打破这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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