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门“呀”地一声被拉开时，顾北泽的目光几乎是弹射过去的。
姜熙瑶先试的是那件鹅黄色的娃娃领布拉吉。
领口的蕾丝花边衬得她脖颈愈发纤长，裙摆到小腿，走动时带起细碎的弧度，像只振翅的黄莺。
她皮肤白，穿这颜色尤其亮眼，原本带着点疏离的气质被衬得软了几分，倒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憨来。
“怎么样？”
她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小小的弧度，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顾北泽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原本抱胸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指尖微微蜷着。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从娃娃领一路扫到裙摆，像是要把这模样刻进骨子里。
“好看。”
他声音有点哑，上前一步替她理了理歪掉的领口，指腹不经意擦过她颈侧的皮肤，惹得她瑟缩了一下。
姜熙瑶对他甜甜一笑，转身又回了里屋，换衣服的动作却快了些，心里竟隐隐盼着他看到另一件时的样子。
里屋的门再次打开时，顾北泽觉得眼前像是炸开了一簇烟花。
正红色的布拉吉裹着她纤细的腰肢，白波点在红底上跳跃，衬得她脸颊的红晕都鲜活了几分。
娃娃领换成了圆领，露出小巧的锁骨，平添了几分娇俏，艳得恰到好处。
顾北泽这次没忍住，伸手揽住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
两人离得极近，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低头时，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这件……”
“这件不好看？”
姜熙瑶仰头看他，眼里藏着点狡黠的试探。
“好看。”
他低头，在她鼻尖上轻轻啄了一下，声音喑哑得像浸了蜜，
“就是太招人了，得藏好。”
姜熙瑶被他逗得笑出声，抬手推他：“不正经。”
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扬得老高，指尖划过布拉吉的布料，心里暖融融的。
这两件衣服，分明是花了心思的，连尺寸都掐得刚刚好。
顾北泽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
“喜欢就好。”
不枉他去市里百货大楼调了那么久。
小丫头每天穿的衣服都很好看，他找了很多地方，在市里百货大楼找到了让他觉得不俗的裙子。
有了小丫头的认可和喜欢，一切都值得。
姜熙瑶在他怀里问他：
“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
他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布料传过来，酥酥麻麻的：
“人好看。”
这话答得太快，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伸手推他：
“放开，我要换下来了。”
“不换。”
他耍赖似的收紧手臂，“让我再抱会儿。”
这边两人甜蜜蜜，那边顾家鸡飞狗跳的。
林秀花刚跨进家门，正想和自家老头子分享喜悦呢，东厢房就“哐当”一声撞开了门。
大儿媳陈盼睇双手抱胸站在门槛上，传出酸溜溜的声音，像淬了醋的针：
“哟，娘这是从新媳妇家回来了？饭做得香不香啊？”
林秀花本就累了一天，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熙瑶是城里来的姑娘，刚搬新家，我过去搭把手怎么了？”
“搭把手？”
“一个没影儿的媳妇，值得您老巴巴地跑过去伺候？”
她这话又尖又利，把院子里劈柴的顾东海都惊动了，直起身皱着眉：
“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我说错了？”
陈盼睇眼睛一瞪，转向林秀花，
“还有那房子！姜知青那院子盖得多气派？听说三弟为了赶工，硬生生多雇了好几个壮劳力！我倒想问问，这钱是从哪儿来的？别不是动了家里的公中钱吧？他顾北泽是能耐，可也不能拿着大家伙儿的血汗钱，去讨好一个还没一撇的女人啊！”
这话一出，正在灶房烧火的二儿媳刘小华都探出头来，眼神里满是探究。
林秀花猛地放下手里的篮子，里面的东西颠了出来。
“你瞎嚷嚷什么？”
“如果是老三多雇的人，那也是他自己的私房钱。”
“私房钱？娘，我们还没分家呢，私房钱也是我们家的钱。”
林秀花气得手都抖了，指着陈盼睇的鼻子。
“家里的事轮得到你这么嚼舌根？北泽的事不用你操心，姜知青也是个好姑娘，轮不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再胡咧咧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嚼舌根？”
陈盼睇也来了劲，叉着腰道，
“娘您就是偏心！三弟的事比天还大，等后面俩人结了婚，家里的东西还不得全往她那儿搬？我们这些当哥嫂的，还有孩子们，能捞着什么好？”
她越说越激动，干脆往门槛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偏心眼偏到胳肢窝去了！有这么当婆婆的吗？有这么当兄弟的吗？”
“陈盼睇我告诉你，人家姜知青的房子和请人吃饭和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再让我听见你胡咧咧，就给我滚回娘家去！”
陈盼睇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却依旧梗着脖子嘟囔。
“本来就是嘛……偏心眼还不让说……”
林秀花气得胸口起伏，她懒得再跟这搅家精掰扯，转身进了里屋。
晚上顾北泽就被叫了过去，屋里正围着一圈人，灯光昏黄地打在各人脸上，倒有几分审案子的架势。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往炕沿边一坐，两条长腿随意往前伸着，脊背往墙上一靠，活脱脱一副懒散模样，吊儿郎当的劲儿里还透着点说不清的漫不经心。
“老三，”
顾建党先开了口，语气带着点斟酌，
“姜知青那房子，后头多出来的几个人，是不是你给的工钱？”
这话刚落，炕梢的陈盼睇就直了直身子。
谁不知道这活儿一天六毛，在队里能抢破头，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想瞒也瞒不住。
“不是。”
他斩钉截铁道。
“人家都说了是你给他们发的工钱。”
陈盼睇着急地说。
“我是负责人，我发工钱，很奇怪？”
顾北泽云淡风轻地说。
陈盼睇一噎，明知道不是这样，但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眼珠一转，又扯上林秀花：
“娘都说了，那是你的私房钱！”
这话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谁不知道这老三平时不爱上工，看着游手好闲的，要是手里真藏着钱，那可得当家里公中钱存着！
顾北泽闻言，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戏谑。
“哦？那是娘抬举我了。”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屋里众人，慢悠悠地补了句。
“家里最穷的不是我吗。”
“说起来，我正愁呢。
追城里来的知青，不得买点吃的用的？大嫂手里要是有私房钱钱，不如先借我点？”
语气里带着点无赖的坦荡。
一听这话，脸都绿了，赶紧往顾老大身后缩了缩：
“我…我哪有什么私房钱……”
陈盼睇傻了眼，原想逼他把钱交出来，没成想反被将了一军。
顾北泽看她吃瘪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重新往炕沿一靠，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慢悠悠道：“行了，没别的事我回屋了，明儿还得去给姜知青送点新摘的菜。”
说罢，他起身就走，留下一屋子人对着昏黄的煤油灯大眼瞪小眼。
陈盼睇气得直咬牙，偏又拿这个油盐不进的老三没辙。
“行了，事情都清楚了，都回去休息吧。”
林秀花大手一挥，不容置疑道。
陈盼睇也只能跟着其他人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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