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叮咚”，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林小凡和星野雨的心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两人几乎是同时扑向了茶几上的手机，动作快得带起了一阵风。林小凡的手指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滑了一下才解锁屏幕，点开了那条来自【出入境管理局】的短信。
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公事公办的口吻：
【尊敬的林小凡先生，您的申请（受理编号：xxxxxx）面谈环节已结束，后续审批结果请留意通知。感谢您的配合。】
就这？
没有通过，也没有拒绝。只是告知面谈结束，继续等待。
巨大的期待瞬间落空，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磨人的空虚和不确定性。就好像被判了“死缓”，刀子悬在头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どうだった？结果は？（怎么样？结果呢？）”星野雨焦急地凑过来，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尽管她认识的中文字还不足以完全理解整条短信。
林小凡把手机屏幕往她那边侧了侧，声音干涩：“没说结果…就是让我们等通知。”
“え？まだ…わからないの？（诶？还…还不知道吗？）”星野雨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眼神里的光黯淡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软软地坐回沙发里，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刚才在公交车上靠着林小凡时生出的一点微弱勇气，似乎被这条短信彻底击碎了。
林小凡看着她又缩回自我保护的状态，心里一阵发堵。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比如“肯定没问题的”、“要相信我们”，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这些语言在冰冷的官方通知面前是如此苍白无力。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也一屁股瘫坐在沙发另一头，盯着手机上那条短信，恨不得能盯出花来。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这种令人窒息沉默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
“咕~~~~”
一声异常响亮、甚至带着点回音的肠鸣音，突兀地从林小凡的腹部传来。
极度紧张和起早赶车，让他错过了早餐，此刻胃部发出了严正抗议。
这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滑稽。
林小凡老脸一红，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埋着头的星野雨肩膀似乎动了一下。
紧接着——
“噗…”一声极其细微、明显是努力憋笑但没完全憋住的气音，从她那边传来。
林小凡：“……” 得，这丢人丢大发了。
星野雨缓缓抬起头，眼角还带着刚才焦虑时泛出的点点泪花，但嘴角却忍不住地向上弯起，看着林小凡捂肚子的窘迫样子，终于“噗嗤”一声彻底笑了出来。
“小凡…お腹…鸣ってる…（小凡…肚子…在叫…）”
她的笑声像是打破了某种凝重的魔咒，让空气中令人窒息的紧张感稍稍消散了一些。
林小凡尴尬得脚趾抠地，没好气地说：“废话，饿了啊！早上光顾着紧张，屁都没吃一个。”
星野雨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刚才难受出来的），从沙发上爬起来：“那…我们…吃东西？”
“吃啥？泡面？”林小凡下意识地问，这是他们最常规的选项。
星野雨却摇了摇头，眼神里重新亮起一点微弱的光：“今天…不要泡面！我们…点外卖！吃…好的！庆祝…面谈…结束！”
她的中文表达依旧破碎，但意思很明确——需要一点高热量、能带来安慰的食物来对冲这份焦虑。
林小凡愣了一下，看着她又恢复了点活力的样子，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也莫名松了一丝。他拿出手机：“行！今天豁出去了！想吃啥？炸鸡？披萨？麻辣烫…呃这个算了。”他想起上次的惨痛教训，赶紧否决。
最后，两人凑在手机屏幕前，艰难地沟通和选择（星野雨指着图片说“これ！これ！（这个！这个！）”），下单了一份豪华炸鸡桶、一份超大披萨和两杯全糖的奶茶。
等待外卖的时间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胃部的期待某种程度上转移了心里的焦虑。
外卖很快送到。食物的香气迅速充斥了整个小小的客厅。
两人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直接上手，对着金黄油亮的炸鸡和铺满芝士的披萨发动了进攻。
啃着鸡腿，咬着披萨边，喝着甜腻的奶茶，高热量的垃圾食品似乎真的拥有神奇的治愈能力。
“啊…活过来了…”林小凡满足地叹了口气，感觉血糖上升后，情绪都稳定了不少。
星野雨吃得嘴角沾着一点点芝士，用力点头：“美味しい！やっぱり…ジャンクフードは最高！（好吃！果然…垃圾食品最棒了！）”
“喂喂，谁教你的‘垃圾食品’这个词的？”林小凡吐槽。
“小凡…之前…说过的！”星野雨有点小得意。
吃着吃着，话题不知不觉又绕了回去。
“小凡，”星野雨放下手里的披萨，表情认真了些，“今天…那个…官员阿姨…问问题的时候…我是不是…说得…很糟糕？”
她还在纠结面谈时的表现。
林小凡啃着鸡翅的动作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挺好的。虽然有点磕巴，但都说清楚了。而且…”
他想起星野雨情急之下说的那些话——“他打游戏很厉害”、“给我吃泡面”、“是个好人”、“非常温柔”…
“而且什么？”星野雨追问。
“而且…挺真诚的。”林小凡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摸了摸鼻子，“比我们之前练习的那些‘一见钟情’、‘命运之人’什么的，听起来真实多了。”
“え？そうかな？（诶？是吗？）”星野雨眨眨眼，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脸微微红了一下，“我当时…太紧张了…只想到…和小凡在一起的事情…”
“这样就够了。”林小凡看着她，“反正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对吧？材料也都是真的。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这句话说出口，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看开了一点。焦虑还在，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吞噬一切了。尽人事，听天命。
“嗯！”星野雨重重点头，似乎也被他的话安慰到了。她拿起一块炸鸡，递到林小凡嘴边，“小凡，啊——”
“干嘛？我自己有手。”
“投喂！练习！为了…下次…见家长！”星野雨一脸认真。
“………”林小凡无语，但还是张嘴接住了那块肉。行吧，这脑回路他跟不上。
吃饱喝足，狼藉的餐盒堆在一边。两人再次瘫倒在地板上，只不过这次是因为撑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暖洋洋的光斑。饱腹感和温暖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
连续的精神紧绷和早起带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林小凡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旁边的星野雨也没好到哪里去，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上课犯困的学生。
“睡会儿吧…”林小凡含糊不清地说，“反正…除了等，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嗯…”星野雨迷迷糊糊地应着，身体下意识地往林小凡这边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没过几分钟，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身边响起。
林小凡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抓过沙发上那件皱巴巴的衬衫，胡乱盖在两人身上，也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没有做梦，或者说，紧张过度后的睡眠沉重得容不下任何梦境。
林小凡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不是短信，是刺耳的来电铃声！
他猛地惊醒，心脏条件反射地又是一阵狂跳。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居然睡了一整个下午！
旁边的星野雨也被铃声惊醒，揉着眼睛茫然地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衬衫滑落到地板上。
林小凡看也没看来电显示，一把抓过手机接通，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公事公办的男性声音：
“您好，请问是林小凡先生吗？这里是市出入境管理局。”
林小凡瞬间完全清醒，猛地坐直身体，声音绷紧了：“是，我是！”
星野雨也意识到什么，瞬间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说道：“关于您和星野雨女士的团聚类居留许可申请，经审核，面谈环节已通过。”
通过？！
林小凡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部分材料需要补充说明，”对方的话没有停顿，“主要是日方出具的无犯罪记录证明及认证文件的翻译件，其中关于出具机关的公章样式说明不够清晰。请您或申请人尽快联系日方补充一份关于此公章的法律效力说明文件，并同样经过外事认证流程后递交至我局。”
“补充…材料？”林小凡的心又提了起来，“那…补充之后呢？什么时候能有最终结果？”
“材料补充齐全后，我们会尽快完成最终审批。在最终审批结果出来前，星野雨女士可凭现行临时停留许可合法停留。请问您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清楚了！谢谢！我们马上联系补充！”林小凡连忙应道。
电话挂断。
林小凡举着手机，保持着接听的姿势，愣了好几秒。
“小凡？どうした？また…だめ？（小凡？怎么了？又…不行吗？）”星野雨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心又沉了下去，声音带上了哭腔。
林小凡猛地回过神，看向她，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巨大、如释重负的笑容，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不是！面谈通过了！通过了！只是需要补充一个小材料！盖公章的那个说明！补上就行了！”
“え？ほんと？！通った？！（诶？真的？！通过了？！）”星野雨的眼睛瞬间被点亮，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她，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真的！真的！！”林小凡兴奋地重复，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听见没！面谈通过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やった——！！！（太棒了——！！！）”
星野雨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猛地扑进林小凡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又笑又跳：“よかった！よかったよかった！（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林小凡被她撞得后退一步，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下意识地回抱住她。女孩柔软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发间的清香钻入他的鼻腔。
这一刻，所有的焦虑、紧张、不安，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了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轻松。
虽然还不是最终的胜利，但这无疑是黑暗等待中最明亮的一束光！
“快点快点！打电话给管家爷爷！”星野雨兴奋地从林小凡怀里钻出来，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的小双肩包，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要联系东京的管家。
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闪闪发光的眼睛，林小凡的心跳又一次加快了节奏，这次却不是因为紧张。
他摸了摸刚才被她用力抱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好像…离真正的“在一起”，又近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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