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清晨,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院中的积雪没到了膝盖。书墨裹着厚棉袄,踩着木屐去花田,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是刚煮好的腊八粥,要给埋在雪下的向日葵籽“拜年”。
“轻点踩,”书砚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根竹杖,在雪地里探路,“别把籽芽踩坏了。”他往雪地里插了根红绸带,那是去年小石头埋籽王的地方,如今雪面下隐隐鼓着个小包,像藏着颗跳动的心脏。
书墨蹲在红绸带旁,用手扒开浮雪,露出下面的冻土。她舀了勺腊八粥,小心地浇在土上,粥里的红豆、花生混着糯米香,在冷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白雾。“先生说,腊八给种子喂点甜的,明年开花更艳,”她对着冻土轻声说,“等雪化了,你可得快点长呀。”
林宇轩扛着铁锹在花田边铲雪,堆出条窄窄的小路。“这雪下得好,”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能冻死土里的虫,开春种子就少遭罪。”他铲开的雪堆里,露出几截去年的向日葵秆,被雪浸得发亮,像埋在玉里的金枝。
医馆的炭炉上,林逸尘正炖着药,药罐里飘出淡淡的姜香。“这是给西域孩子准备的驱寒药,”他对帮忙看火的小石头说,“商队开春出发,正好能赶上他们那边的倒春寒。”小石头捧着个铜盆,里面烤着些葵花籽,噼啪的爆裂声混着药香,像首温暖的小曲。
阿风从镇上回来,背上的麻袋鼓鼓囊囊的——是给西域孩子买的冻疮膏模具,刻着向日葵和桃花的纹样。“张铁匠说这模子是用老桃木做的,”他解开麻袋,拿出个巴掌大的木模,“药膏冻在里面,能带着木头的暖气。”
傍晚时分,雪终于停了。众人围坐在炭炉边,分食剩下的腊八粥。书砚拿出新刻的木牌,上面是朵顶着雪的向日葵,花盘里刻着“藏春”二字。“等雪化了就插在花田边,”他把木牌放在炉边烘干,“告诉路过的人,这雪底下藏着整个春天。”
书墨忽然指着窗外,眼睛发亮:“看!那是不是芽?”
众人望去,只见红绸带旁的雪面动了动,顶破层薄冰,冒出个嫩黄的芽尖,沾着雪粒,像颗裹着糖霜的金豆。小石头拍着手笑:“是籽王!它听见我们说话了!”
林萱望着那抹倔强的绿,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极北冰原,玄冰髓下也藏着这样的生机——看似死寂的冻土深处,总有种子在悄悄积蓄力量,等一个破冰而出的瞬间。
炭炉里的火越烧越旺,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洋洋的。书墨把烤好的葵花籽装进小布包,准备明天塞进给西域的药箱里;书砚给木牌刷上清漆,红绸带的影子落在牌上,像给春天系了个蝴蝶结;小石头则趴在窗边,数着雪地里的脚印,盼着明天太阳出来,雪能化得快些。
林萱知道,这雪下的等待从不是煎熬,是让希望更坚韧的修行。就像这埋在雪下的籽,要经得住严寒的考验,才能在春天舒展腰肢;就像这人间的暖,要穿过风雪的阻隔,才能抵达最需要的地方。
夜深时,花田的雪地里,那株嫩芽在月光下轻轻晃。书墨放在旁边的腊八粥已经冻成了冰,却像给土地镶了块甜美的玉。林萱站在廊下,看着雪地里的红绸带和木牌,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不过是在最冷的时候,给种子留一勺甜,给希望搭一个窝,等着它在时光里,慢慢长出自己的模样。
而那些藏在雪底的春,终会在某个清晨,顶着最后一片残雪,朝着太阳的方向,倔强地扬起脸——就像无数个曾经的我们,和无数个未来的他们。
那株顶破薄冰的嫩芽,成了院里最热闹的话题。第二天一早,小石头就搬了个小板凳守在旁边,手里拿着根小树枝,谁靠近就瞪眼睛:“别碰!这是籽王,冻坏了要找你算账的!”
书墨端来个青瓷碗,里面盛着温好的米汤,小心地倒在嫩芽周围的雪地上。“先生说,米汤养根,”她蹲在雪地里,鼻尖冻得通红,“等雪化了,这土准保肥得很。”
林宇轩扛着木板过来,在嫩芽周围搭了个小小的木棚,挡住迎面的寒风。“这棚子够结实,野狗野猫都进不来,”他拍了拍木板,“等天暖和了再拆,让它安安稳稳长。”
林逸尘也来了,手里拿着支小毛笔,蘸了点稀释的药汁,轻轻点在芽尖上。“这是用防风草熬的,能抗冻,”他笑着解释,“别小看这芽儿,经了这遭寒,将来准能长得比别处粗壮。”
阿风则从家里翻出块旧棉絮,小心翼翼地铺在木棚周围的雪上:“我娘说,棉絮能锁温度,雪化得慢些,芽儿就不用一下子受冻了。”
到了午后,太阳难得露了露脸,雪开始簌簌地化。嫩芽周围的雪水汇成小小的水流,顺着土缝渗下去,那抹嫩黄似乎又拔高了半分。小石头兴奋地跳起来:“它长了!它真的长了!”
书砚拿着纸笔,蹲在旁边认真写生。他画得极细,连芽尖上沾着的那粒雪珠都没放过。“要把它现在的样子画下来,等秋天结了籽,再画一张,对比着看肯定很有意思,”他边画边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林萱走过来时,正看见众人围着那株嫩芽忙忙碌碌,像守护着稀世珍宝。她没出声,只是站在廊下静静看着——看小石头皱着眉头“站岗”,看书墨踮脚往木棚里塞稻草,看林宇轩蹲在地上调整木棚的角度,让阳光刚好能照进去。
雪水顺着屋檐滴答作响,落在石阶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那水花里,仿佛能看见秋天的模样:金黄的花盘朝着太阳,沉甸甸的籽实饱满得快要裂开,而这株曾顶破冰雪的嫩芽,早已长成了最挺拔的那一棵。
“其实啊,”林萱轻声对自己说,“咱们每个人,不都是这样的芽儿吗?”
她转身回屋,取了件厚实的棉斗篷,轻轻披在还在给嫩芽“喂”米汤的书墨身上。“别蹲太久,”她柔声道,“冻坏了身子,怎么看它开花结果呀?”
书墨抬头冲她笑,眼里闪着光:“萱姑娘,你说它会记得我们吗?记得我们给它搭棚子、喂米汤吗?”
林萱望着那抹在寒风里轻轻摇晃的嫩黄,点了点头:“会的。就像我们记得,曾经也有人这样,为我们搭过棚、挡过风一样。”
夕阳西下时,木棚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罩住了那株嫩芽,也罩住了旁边围着的小凳子、青瓷碗、旧棉絮,还有画了一半的写生稿。雪还在化,水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首温柔的歌,唱给这株倔强的芽,也唱给每个守护着希望的人。
而那株嫩芽,在木棚的庇护下,静静地立在渐暗的暮色里,芽尖微微扬起,仿佛在朝着月亮的方向,悄悄积蓄着力量——它知道,只要熬过这最后的寒意,春天就会如约而至,而那些为它忙碌的身影,也会和它一起,等到花开满院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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