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那张百元纱折好,塞进笔记本的夹层,纸币边缘与烧焦的凭证残片并列。他没在看它,转身推开会计室的门。天刚亮,走廊空着,只有旧档案室的铁皮门没关严,露出一道缝。他走过去,拉开最下层的抽屉,手指在一堆泛黄的名册里翻动。三年前的临时用工记录在第三本,底页脆得像秋叶。他一页页翻,目光停在“代管会计”一栏——周志明,签名笔锋偏左,带钩。
和账本的红批字迹一样。
他抽出铅笔,在笔记本上临摹那笔签名,两相对照,毫无偏差。再翻县财政局传来的“侍核销”付款单复印件,两笔宏达集团名义的预付款,经办复核栏都签着这个名字。他把三份文件摊在桌上,用回形针固定。资金链闭合了:宏达出钱,周志明走账。名义是预付建材款和设备租赁,实际用途不明。而青山村的账本上,只记了一笔,金额对不上。
他翻到名册背面,一行铅笔字映入眼帘:“调走非自愿,账不清。”字迹浅,像是怕别人看见。他指尖抚过那行字,笔尖是旧铅笔的粗痕,不是近日报纸所用的细芯。谁写的?王德发?还是哪个不敢留名的老会计。
他合上名册,把笔记本翻到“线索”页,写下“周志明,三年前代管,笔迹一致,财政记录双签,名册留字。”笔尖一顿,在“账不清”下面画了道横线。
林晓棠来时,袖口沾着露水。她没进门,站在门口把门推开一条缝:“张伯不敢开门,怕被惹事。”她声音压着,却没发颤,“当我绕到后院,听见他在屋里砸石头。我就说,陈默要修民宿的台阶,想请教老匠人用什么石料结实。”
陈默点头,示意她进来。
“他骂了句,‘又是帐’,然后说,三年前村道整修,他报了实价,周志明让他妀高两成,他不肯。周当着几个工人的面吼他,说‘你不签,建材款一分不结,老婆治病的钱也别想拿’。”林晓棠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他从床底摸出来的,半张报销单存根,烧过一半。”
陈默接过,展开。焦边参差,但“石料采购“”金额: ”几个字还在。他从夹层取出那张拓印的“预符”残片,对齐边缘。焦痕走向一致, 纸张纹理吻合,像是同一张凭证撕开的两半。
“有人烧了原件,但没烧干净。”他说。
“张伯说,那笔钱最后没结清,他垫了八千多,到现在没还。”林晓棠声音低下去,“他还说,周志明走的那天,拎了个黑皮包,比来时鼓得多。”
陈默盯着那两张残片,没说话。烧毁凭证、虚报款项、威胁村民、携资料离村——这不是失误,是系统性掩盖。而宏达集团这个名字, 再次浮现。三年前,他们就想进村,不是靠强推,是靠钱开路。
“得找到他留下的东西。”陈默说,“账本上红批是他写的”说明他经手过原始单据。可移交记录里没提他带走任何文件。
“他旧屋呢?”林晓棠问。
“租出去了,房东是外地人,不认我们。”
陈默站起身,把三份文件收进笔记本,他走出会计室,直奔村口。 赵铁柱正在检查电线杆,安全帽歪在脑后。
“老屋电路得查。”陈默说,“周志明那栋,屋顶木头都糟了,雷雨天怕走火。”
赵铁柱抬头,看了他一眼,没问为什么。他抹了把汗,点头,“今晚带人去,顺道查别的。”
天黑后,三盏头灯在周志明旧屋的屋顶晃动。瓦片松动,踩上去吱呀响。陈默蹲在屋脊,手电光扫个横梁。防水布裹着的东西卡在夹层,被腐木压着,几乎看不出。他伸手拽出,沉甸甸的,外面用油纸包了两层,再裹塑料布
赵铁柱在下面接住,解开。里面的三本手写台账,纸页发黄,字迹工整。陈默翻开第一页,标题是“临时资金往来备录”,第二页,一行字跳出来:“宏达集团两笔付款,名义预付,实为回扣,总额四万八,用于打通村委关系。”
他继续翻。第三本,一页列出分账去向:王德发,八千;张会计,五千;林(?),一万二。那个“林”字旁边,画了个铅笔问号,墨迹比其他字新。
林晓棠站在他身后,呼吸轻了。他盯着那个“林”字,没说话。
“不是你爸签的。”陈默说。“笔迹对不上,而且金额也没入账。”
“可名字在这儿。”她声音低,“问号是谁加的,周志明?还是后来谁想撇清。”
陈默合上账本,递给赵铁柱:“先放你那儿,别让任何人碰。”
赵铁柱点头,把本子塞进工具箱,扣紧。
回村委的路上,林晓棠走得很慢。路灯照在她脸上,影子拖得长。她忽然停下:“如果这事牵扯到我爸,我们还要查吗? ”
陈默也停下。
“张伯被威胁,钱没结清;王德发的账本被人乱加批注;财政记录有假付款;现在又冒出分账名单。”他声音平,“这不是查谁贪了钱,是查有没有人借着村里的名头,干见不得人的事。”
“可万一……”
“没有万一。”他打断,“证据在这儿,谁沾了,谁没沾,得靠实据。不是靠猜。”
她没在说话,跟着他走进村委。屋里灯亮着,桌子上摊着那两张残片、财政记录、拓印纸。陈默把三本台账放在中间,打开。他翻到“林(?)”那页,指着问号:“这个标志,可能是后来加的。有可能是周志明自己写的——他不确定,所以打问号。”
林晓棠抽出钢笔,在“林”字旁写下“侍证”二字。墨迹黑,却没划掉原字。
“明天开村会。”她问。
“还不行。”陈默摇头,“现在拿出去,只会有人说我们栽赃。得等王德发回来,让他对笔迹,查移交记录。还得找财政局调取原始凭证,看签名是不是伪造。”
“可谣言还在传。李二狗说有人跟他钱,叫他乱说。”
“那就让他们继续说。”陈默合上账本,“等证据全了,一句顶一万句。”
她看着他,忽然问:“你爸那张纸条,还带着吗?”
他从笔记本里取出那张泛黄的纸,放在她面前。“信人,也得让人信,做事要实,说话要准。”他没念出声,只是用指尖点了点最后两个字。
她伸手,把纸条轻轻压在台账上,盖住那个“林”字。
窗外,风把树影刮得晃动。门缝钻进一股凉气,吹动纸页。林晓棠抬手想压,却看见那粒夹在笔记本里的种子,芽尖微微颤了下。她没碰它,只是把账本合紧,用回形针锁住边缘。
陈默把三本台账装进防水袋,塞进工具箱底层。赵铁柱已经把箱子搬到他家库房,钥匙在抽屉第二个格。他记下位置,合上笔记本。封面磨得发白,边角卷起,但夹层里的东西一样不少。
第二天凊晨,他去县财政局调原始凭证。窗口人员查了系统,说“待核销”的两笔付款,原始审批单三年前已归档,现在存档案馆。他去了档案馆,报上编号。工作人员找出文件袋,封口完好。他当面拆开,取出审批单。经办复核栏, 周志明签字凊晰。而在村长审批栏,签着林村长的名字——笔迹歪斜,起笔生硬,明显是模仿。
他拍下照片,把文件交还。回村路上,他拐去张伯家。老人坐在院里磨凿子,见他来,没抬头。
“你认得这个签名吗?”陈默把照片递过去。
张伯带上老花镜,眯眼看。几秒后,他摇头:“这不是林村长写的。他签字稳,这一笔一划,像是描的。”
陈默收起手机,没说话。
“周志明走前,找个我一次。 ”张伯忽然说,“问我认不认识外面的打印店,说要复印点东西,不能留底。”
陈默猛地抬头:“什么时候?”
“就他调走前两天。我介绍了个镇上的店,他去了,回来时包更鼓了。”
陈默站在院门口,风把袖口的灰吹散。他想起账本上的问号,想起那名册背面的铅笔字,想起那张烧焦的残片。
所有碎片,都在拼成一张完整的图。
他回到村委,把新证据摊开:财政原始单、张伯证言、台账、残片。林晓棠钻站在桌边,看着那张伪造的签名,手指慢慢握紧钢笔。
“该让所有人看见了。”她说。
陈默点头:“等王德发回来,开村会。”
她把台账翻到最后一页, 那个“林”字还在,问号清晰。她没动它,只在旁边写下“待证”二字,笔尖压得深,墨迹渗进纸背。
陈默把所有文件收进笔记本,夹层塞得鼓起。他站起身,走向门口。阳光照在门槛上,灰尘在光柱里浮着。他抬脚迈过,没回头。
林晓棠坐在桌前,钢笔还握在手里。她低头,看见那行“待证”,忽然把笔尖抵在“林”字上,轻轻一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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