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的手掌摊开,十张百元钞票叠的整整齐齐,从枕头底下抽出来时还带着体温。他没说话,只是把钱放在陈默的笔记本上,指节粗粝的地按了按,像是在确认某种重量。
陈默低头看着那叠纸币,没去碰,他只说:“叔,签个字就行,我给你打收据。”
老人摇头:“不打收据。我信你爹修桥那年,也信你现在做的事。”说完,颤巍巍地从抽屉里翻出一枚红印泥,拇指蘸了,在陈默递来的协议书上按下指印。
林晓棠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沓打印好的收益测算表。她没进屋,只把表格轻轻塞进下一户人家的门缝。那家孩子正趴在窗边偷看,见她抬头,赶紧缩回脑袋。她没笑,也没走,就站在那儿等。
门开了条缝,女人探出半张脸:“真能退?”
“随时可退。”林晓棠声音平稳,“订金不跨年,年底没住满,全额返还。”
“那……优先住?”
“你排第一。”
女人犹豫几秒,转身从柜子里掏出个布包,数了十张百元票,递出来时手有些抖。
陈默接过,翻开笔记本,在“张大山”“李秀兰”后面画个勾。纸页已经写了八个人的名字,还有十二个空格。他合上本子,对林晓棠点头:“走,下一家。”
夜里十一点,他们坐在村委台阶上凊点收据。风从山口灌下来,吹得纸页哗哗响。林晓棠把每张收据按顺序 夹进文件夹,用夹子固定。陈默数了第三遍,低声报出数字:“十五户。”
“还差五个。”她说。
“明天早上去赵家坳,那边三户之前松过口。”
“王德发要两万,差五百。”
“我去赵铁柱那儿借五百,先垫上。”
她摇头:“不能先垫。账得从村里走,不然他不会认。”
陈默沉默片刻,掏出手机。信号格闪了两下,只剩一格。他翻到通讯录深处,找到一个叫“周涛”的号码,按了拨出。
电话响了六声才接通。那边背景嘈杂,有音乐,还有人笑。
“老陈。”周涛声音带着酒意,“你还在乡下折腾呢?”
“我在青山村,之前和你通个电话。”陈默没寒暄:“我这边二十户村民预付房费,施工队三天内进场。如果你要拍真实的乡村振兴样本,现在是最好的时间。”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音乐声调低了。
“你说什么?村民自己出钱?”
“每人一千,十五户已签字,明天补完。”
“你疯了吧?谁信这种事?”
“你要是不信,明天带人来看,摄影师,记者都行。不收费,包吃住,只求一条真实报道。”
周涛又沉默了几秒:“你以前在公司做ppt,现在跟我说村民签字?”
“我不是在做ppt。”陈默声音没变,“我是在造两间房,你要不要来?”
电话那头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然后是纸张翻动声,“你发个定位。我明天下午,带摄影团队过去。”
挂了电话,陈默把手机放进口袋。林晓棠看着他:“真能来?”
“他说要带人。”
“要是不来呢?”
“那就继续找下一个。”
她没多问。两人把收据重新人装进防水袋,锁进村委抽屉。临走前,陈默在笔记本上写下:“周涛,媒体,明天下午。”
第二天中午,一辆皮卡停在村口,车身上贴着某市晚报的标志。车门打开,周涛跳下来,穿着冲锋衣,脖子上挂着相机。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扛着三角架,一个拎着设备箱。
“你这地方,手机信号比坟地还弱。”周涛咧嘴一笑,要不是你发了定位,我真找不着。”
陈默没笑,伸手接个设备箱:“谢谢你能来。”
“先说好,我不保证发稿。”周涛环顾四周,“就看看,拍点素材,要是没亮点,回去就删了。”
“随你。”陈默转身带路,“先看老井。”
摄影师小王扛着机器跟上。井台长满青苔,石壁斑驳。他蹲下,调焦,镜头缓缓扫过井沿。忽然,他停住,放大画面。
“这儿有字。”他指着屏幕。
陈默凑近看。井壁深处,隐约刻着几个小字:“青山井,一九五三”。
他没说话,只从笔记本里抽出笔,记下:“查井史”。
周涛没在意,转头问林晓棠:“你们这民宿,到底想做成什么样?”
“不是农家乐。”她说,“是”让人住进来,种菜、做饭、听雨,看星星。”
“城里人会来?”
“有人愿意试,我们就做出来。”
周涛笑了笑,没反驳。他让摄影师拍了几组镜头:陈默蹲在水泥推前画草图,林晓棠在田埂上测量土质,老井边晾着的野雏菊发卡在风里晃。
傍晚,素材拍得差不多了。周涛坐在村委门口抽烟,陈默递上一杯热水。
“你真让村民交钱了。”他问。
陈默把收据递过去。
周涛一页页翻,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他抬头:“二十个手印,全是真的?”
“你可以去每家问。”
他沉默片刻,掐灭烟头:“我回去就剪短视频,发朋友圈。要是有点热度,再推给文旅频道。”
“谢谢。”
“别谢太早。”周涛站起身,“要是没人看,我也救不了你。”
第二天清晨,陈默在村口信号区刷新手机。朋友圈最新动态跳出来:周涛发了一条九宫格照片,配文“他在城市年薪三十万,回村欠债八万,只为造两间房,村民自掏腰包支持,这是闹剧,还是希望?”
下面零星几个点赞。陈默往下拉,在评论区看到一条陌生留言:“项目负责人可否私信?我们有兴趣了解。”
他点开头像,是一家旅游投资公司的认证账号。
他没立刻回复,转身往林晓棠家走。她正在院里整理种子样本,见他来了,抬头。
“有人问”他说。
“谁?”
“一个投资公司。”
“她放下镊子:“你怎么回?”
“先准备材料。”
他们回到村委,翻出所有资料:民宿草图、成本明细、村民预付协议、施工进度表。陈默用订书机把文件装订成册,封面写上“青山村生态民宿项目简案”。
林晓棠看着他:“见人家怎么说?”
“坦诚。”
“不是求他们。”
“是双向选择。”
她点头:“对。咱们村有二十个村民签字,有施工队,有设计,有启动计划,不是空谈。”
陈默把简案放进文件袋,又以前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是父亲手写的几个字:“信人,也得让人信。做事要实,说话要准。”
他把那张纸夹进材料的最后一页。
下午三点,手机震动。陌生号码来电。
“陈先生。”对方声音沉稳,“我是周涛介绍的,姓刘,看了你的项目,有些兴趣。”
“刘总你好。”
“你们这地方,交通方便吗?”
“镇上有班车,县里两小时车程。”
“水电稳定?”
“新装了变压器,供水来自山泉。”
“wi-Fi呢?”
陈默一怔:“正在装。”
“最好尽快。现在游客离不开网络。”
“明白。月底前完成布线。”
对方停顿几秒:“你们村民预付订金的事,是真的?”
“二十户,每户一千,都有签字和收据。”
“我能看看吗?”
“可以,你什么时候来?”
“后天上午,带原件。”
“好。”
挂了电话,陈默站在村委门口,风吹得文件袋边缘翻动。林晓棠走过来:“他要来?”
“后天。”
“带原件。”
“我去通知王德发,把账户调出来。”
她看着他:“紧张吗?”
“不紧张。”他说,“咱们没骗人,也没求人。”
她笑了,小虎牙露出来一点:“那就好。”
傍晚,陈默去赵铁柱那儿确认施工进度。工棚里,水泥袋码得整整齐齐,钢筋堆在防雨布下。赵铁柱正在甪鲁班尺量一根木梁,听见脚步抬头。
“钱的事?”他问。
“有进展。”陈默说,“媒体来了,投资方要来谈。”
赵铁柱放下尺子:“不是做梦。”
“不是。”
“那材料款……”
“七天内解决。”
赵铁柱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咧嘴:“行。我在压两天。”
陈默点头,转身要走。
“老陈。”赵铁柱叫住他,“谈的时候,别低头。”
陈默没回头:“我没低过头。”
回村路上,他摸出手机,打开朋友圈。周涛的帖子点赞数涨到三百多,转发二十多次。评论区多了几条留言:“这村子在哪?”“我想去看看。”“支持真实乡村建设。”
他往下拉,在底部看到一条新评论:“项目进展如何?持续关注。”
他没回复,只把手机放回口袋。
夜里,他坐在灯下,翻开笔记本。那粒种子还在夹层里,芽尖已经顶破纸面,露出一小截嫩绿。他用指尖碰了碰,没压,也没移开。
第二天一早,他去王德发那儿取账本。老人坐在会计室,算盘摆在桌上,手指摩挲着抽屉角落。
“要原件。”他问。
“投资方要看。”
王德发打开抽屉, 取出一叠装订好的凭证,翻到“预付款”科目,抽出二十张收据副本,用回形针夹好。
“拿去。”他说,“别弄丢。”
“不会。”
陈默接过,放进文件袋。出门时,风从背后吹进来,掀动他外套下摆。他没停,径直往村口走。
林晓棠已经在等,她手里拿着剪辑好的短视频,说:“我发到县文旅局了。”
“谁推的?”
“一个朋友。”
他没再问,两人并肩朝村委走,文件袋在陈默手里沉甸甸的。
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是那个投资高中的的号码。
“刘总。”
“陈先生,我改主意了。”对方声音平静,“明天不来现场了。”
陈默没说话。
“我觉得开始没考虑好。不好意思。”
电话挂断。
林晓棠看着他:“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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