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天开着那台二手越野车,在滇藏公路上孤独地行驶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像是在为他的心境伴奏——杂乱、无序,却又透着一种固执的节奏。他就像一匹受了重伤的孤狼,在旷野中踽踽独行,内心的哀鸣被引擎的咆哮所掩盖。
车窗外是连绵的雪山和湛蓝得不像话的天空,可这一切美景在他眼中都失去了颜色。副驾驶座上,江一楠的照片被小心地固定在那里,照片里的她笑得温婉,仿佛仍在陪伴他这趟漫无目的的旅程。
正当他机械地握着方向盘,任由思绪飘散时,前方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闯入视线。
那是个穿着白色冲锋衣的少女,正拼命地朝他挥手。华天放慢车速,注意到她身旁并没有停着故障车辆,只有一个硕大的登山包立在一旁。显然,这是个徒步进藏的旅行者。
华天缓缓将车停在她身旁,摇下车窗。
“大哥!能捎我一程吗?”少女的声音清脆得像高原上的风铃,被高原阳光晒得微红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我在这等了两个小时了,腿都快站麻啦!”
华天点点头,示意她上车。
少女高兴地欢呼一声,拉开副驾驶门,一眼就看见了座位上的照片。她伸手想要拿开,华天立即出声:“等等。”
“怎么了?”少女不解地回头。
“你坐后面吧。”华天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少女撇撇嘴,但还是乖乖关上副驾门,钻进了后座。她把登山包费力地拖上车,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车子重新启动后,少女好奇地问。
“不知道。”华天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去哪儿?”
“我去拉萨呀!”
“好,那就去拉萨。”
少女眼睛一亮,往前探了探身子,俏皮地说:“哇,这么爽快?大哥,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我告诉你啊,我可是很挑剔的!”
华天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恋逗得差点笑出声,但嘴角只是微微上扬:“请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本来就漫无目的,去哪都一样。”
“切,没劲。”少女嘟囔着坐回去,但很快又活跃起来,指着副驾上的照片问:“那是你女朋友?还是老婆?她……死啦?”
这话问得太过直接,华天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对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发火,但不知为何,看着她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他的怒气竟消散了。
“她叫一楠。”华天最终只是轻轻地说,“去世半年了。”
“哦……”少女难得地沉默了片刻,随即又元气满满地说:“我叫杨晓星,白杨树的杨,破晓的晓,星星的星!我爸妈说我是天刚亮时出生的,那时候天上的星星还没完全消失,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华天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杨晓星……很活泼的名字,和你很配。”
“那当然!”杨晓星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可是我们系的开心果!”
“你还在上学?”
“对啊,北京师范大学,大三了,学的是心理学。”杨晓星笑嘻嘻地说,“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你心里有事,而且还是大事!”
华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路程,杨晓星的嘴几乎没停过。她时而指着窗外的雪山大呼小叫,时而对路过的牦牛群评头论足,时而又好奇地打听华天的来历。
“大哥,你是做什么的啊?看你开这破车,应该不是什么大老板吧?不过气质又不太像普通人……”
华天被她连珠炮似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我以前做点小生意。”
“什么生意?卖衣服?开饭店?还是搞房地产?”
“都沾点边。”华天含糊其辞。
“切,不想说就算了。”杨晓星做了个鬼脸,“不过我告诉你啊,你这人太沉闷了,这样下去会得抑郁症的!幸好你遇见了我这个未来的心理学家!”
华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就你?还心理学家?”
“喂,你别小看人!”杨晓星不服气地撅起嘴,“我专业课可是全系第一!要不要我给你分析分析你现在的心态?”
“请讲。”华天饶有兴致地说。
杨晓星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你嘛,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明显的抑郁倾向。你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跑,其实是在逃避现实。你把亡妻的照片放在副驾驶,是出于愧疚心理,认为她的死与你有关系。我说得对不对?”
华天沉默不语。
见他不说话,杨晓星知道自己说中了,语气软了下来:“大哥,人死不能复生。我看得出来,你很爱她,但她肯定不希望你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华天长长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懂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当然!”杨晓星又恢复了活泼的语气,“所以我一般都装傻!”
这话把华天彻底逗乐了,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出声。
傍晚时分,华天在路旁找到一家藏族家庭旅馆。老板娘是个热情的藏族阿姨,看到华天和林晓星,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小两口来旅游啊?我们这里有蜜月套房!”
杨晓星顿时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阿姨您误会了!我们就是拼车的!”
华天也尴尬地解释:“我们要两间房。”
老板娘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但还是利落地办好了入住手续。
晚餐是地道的藏式火锅,杨晓星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赞叹:“太好吃了!大哥你快尝尝这个牦牛肉!”
华天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知不觉也多吃了些。
饭后,两人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仰望着高原上格外明亮的星空。
“你看那颗最亮的,是金星。”杨晓星指着天空说,“在藏族传说里,那是守护逝去亲人灵魂的星星。”
华天默默地看着那颗星,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杨晓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轻轻哼起了一首藏语歌谣。她的声音清澈空灵,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像是在安抚所有受伤的灵魂。
“这是什么歌?”华天问。
“是一首古老的藏族民谣,叫《星星的眼泪》。”杨晓星轻声说,“传说每个逝去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而流星就是他们思念亲人时流下的眼泪。”
华天望着满天繁星,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江一楠的笑脸。这一刻,他感到心中的伤痛似乎减轻了些许。
“谢谢你,晓星。”他轻声说。
杨晓星歪着头看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又笑了出来。”华天真诚地说。
杨晓星得意地笑了:“那当然,我可是开心果!”
夜深了,华天回到房间,却久久无法入睡。林晓星的出现,像是一道阳光照进了他阴霾已久的心房。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用她特有的方式,正在一点点治愈他的创伤。
第二天一早,华天被敲门声吵醒。打开门,林晓星已经整装待发,精神饱满地说:“大哥,快起床啦!再不走就要堵车了!”
看着她活力四射的样子,华天忍不住笑了:“好,这就来。”
继续上路的途中,杨晓星依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华天不再觉得烦躁,反而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当车子驶过一座海拔五千多米的垭口时,林晓星突然指着远处:“快看!藏羚羊!”
华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只藏羚羊在远处的草原上奔跑,优雅的身姿与雪山蓝天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太美了!”杨晓星兴奋地拿出相机拍照,然后又突发奇想,“大哥,我们合个影吧?”
华天本想拒绝,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杨晓星高兴地跳下车,拉着华天在经幡飘扬的垭口拍了一张合影。照片里,华天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而杨晓星则笑得像高原上的阳光一样灿烂。
“这张照片我要珍藏一辈子!”杨晓星看着相机屏幕,满意地说。
重新上路后,杨晓星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大哥,到了拉萨后,你还要继续漫无目的地旅行吗?”
华天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知道,也许吧。”
“那……”林晓星欲言又止,“你能不能多陪我几天?我一个人在拉萨有点害怕。”
华天透过后视镜,看到杨晓星眼中少有的忐忑和期待。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原来也有软弱的一面。
“好。”他听见自己说。
杨晓星立刻眉开眼笑:“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
华天看着前方蜿蜒的公路,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也许,这场漫无目的的旅行,终于有了一个短暂的目的地。
而杨晓星的出现,或许不是偶然,而是命运给他的第二次机会——一次重新学会微笑,重新感受生命美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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