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陈铁峰也看到了纪平安，他性子很沉稳，这么久就没见过他毫无形象的笑过。
此刻的他却像个孩子似的张开胳膊，大声招呼。
“是振江他们！他们没死！他们还活着！”
纪平安的目光死死钉在陈铁峰身后那五个人身上。
身上本就破烂的衣服被划开数条长长的口子，变得更加破烂。
身上沾着黑泥与暗红的血渍，满身狼狈。
纪平安满眼震惊地看着他身后的五个人，喃喃地问：“你们……怎么遇到的？”
陈铁峰兴奋回道：“我们跟着顾参谋去中华门取枪，刚巧遇到振江他们也要进城，就一起回来了！”
他回头对五个人催促：“不是说以后也要跟着少爷吗？还不叫人！”
那五人被硝烟熏成炭色的脸上五张嘴同时咧开，露出两排被衬得雪白的牙齿，对纪平安笑着高声道：“少爷好！”
纪平安眼眶倏地泛酸发热。
他几步跨过去，张开胳膊就把最前面的张振江搂了个结实，给了他一个熊抱。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的声音发颤，下巴抵在张振江满是黑灰的肩膀上，硝烟、泥土和汗水混在一起的复杂味道钻入鼻腔，却让他觉得异常安心。
“少爷，我身上脏。”
张振江被纪平安突然抱住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胳膊高高抬起害怕蹭上他干净的衣服。
张振江旁边的朱福顺也跟着道：“是啊，别弄脏了少爷的衣服。”
“脏了就洗。”
纪平安松开手，反手抓住张振江和朱福顺的胳膊就往门里拽。
“走！全伯，全伯！”
穿堂风卷着他的喊声往后院去，很快就见纪福全颠着小碎步跑出来。
“来了来了，三少爷这是……”
“这几位也是我兄弟，赶紧让人烧热水，府里吃饭了吗？没吃饭就让厨房弄些好吃的送去客房，再给客房铺几床新被褥！”
纪福全连忙应道：“哎！好的三少爷！”
几个人被纪平安拉进客房时，里面王嘎子他们正准备吃午饭，八仙桌上酱牛肉、半盆白面馒头都冒着热气。
那五人眼睛顿时直了，喉头不约而同地滚了滚。
韩景海刚把筷子攥在手里，余光瞥见门口人影，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到了桌上。
他瞪着眼睛看了三秒，忽然猛地站起来，板凳被带得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啦声。
“振江？！福顺？！你们还活着！”
王嘎子嘴里还塞着半口牛肉，此刻忘了嚼，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受惊的蛤蟆。
半晌听到韩景海惊呼这才鼓着腮帮子冲过去，挨个给了几个人每人一个熊抱。
“太好了！你没死！”
张振江连忙将王嘎子推开了些，看着桌上的饭菜吞了吞口水：“那个啥，我们都快饿死了，等我们吃饱了你再哭丧。”
王嘎子被张振江的话逗笑，一个大鼻涕泡从鼻孔里钻出来，啪地碎了。
老憨把酱牛肉盘子端到他们面前催促：“快吃快吃！”
张振江五个人也顾不得坐下，就站在桌边抓起馒头就往嘴里送。
纪平安让人去打了水，想让他们先洗个手再吃饭，一回头几个人都狼吞虎咽上了。
想了想，让人把水放下没打扰他们。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先填饱肚子再说。
纪平安坐在一旁问：“你们怎么过来的？”
吞了一个馒头下肚，张振江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拿起另一个馒头大大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开骂。
“他娘的，小鬼子跟闻着味儿的野狗似的，一直在后面追。我们子弹手榴弹都没了，就只能一路往林子里钻。还好老朱以前经常钻山，带着我们在山里绕，这才把狗日的给甩脱了！”
“就是一路过来什么都没有，可要饿死了。”
朱福顺啃着馒头，听到这踹了张振江一脚，对老憨抬了抬下巴，故意调侃：“你看老憨，这两天怕是顿顿有肉吃，感觉下巴都圆了一圈。”
老憨故意拍了拍肚子，嘿嘿直笑：“那可不！少爷对我们那是顶顶的好，看看我身上这衣服，穿出去那也是有钱人。”
“去你的。” 张振江笑着踹了他一脚，“就你穿着龙袍都不像太子，一边凉快去。”
顿时屋里一片哄笑。
纪平安看着他们互相推搡打闹的样子，也跟着唇角上扬。
此刻没什么比以为已经牺牲的人，又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纪平安问：“你们身上伤得重不重？我让大夫来看看。”
张振江摆摆手：“我们都没事，就蹭破点皮，没有人中枪。”
话刚说完，吴明远扶着受伤的左臂从门外进来。
看到张振江他们几个顿时愣住，继而激动道：“你们还活着！”
纪平安看向吴明远受伤的胳膊，再看向张振江他们五个，没忍住挑了挑眉。
这差距，好像还挺大的啊。
吴明远被纪平安看了这一眼，顿时浑身不自在。
什么情况，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门外传来纪福全的声音：“三少爷，热水烧好了！”
“全伯你在外面等我下。”
“好的三少爷。”
纪平安让张振江他们先去洗澡，转头对陈铁峰道：“铁峰哥，我有点事问你。”
“少爷您说。”陈铁峰走到纪平安身边站好。
“我准备安排两个人护送我母亲离开，顺便有些事需要交代他们去办，你觉得这里谁比较合适。”
听到纪平安的话，陈铁峰沉眉细细考虑。
片刻后道：“少爷要是信得过，让老孟和小崔去。”
纪平安看向房间里静静擦拭冲锋枪的老孟和小崔一眼。
他们俩听到提到他们，也都抬头看向这边。
见到少爷看他们，立刻挺直胸膛，好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纪平安嗯了声看向陈铁峰：“说说看。”
“老孟不单枪法准，最要紧的是心细。路上人多眼杂，有他在能防着暗处的刀子。
“小崔是骑兵营出来的，骑术在咱这堆人里数第一。真遇上急事，他能连夜牵两匹快马带着夫人跑。”
“除了这些，他们俩肉搏能力也很强，有他们俩护着夫人离开，您再安排他们做其他事，也都绝不含糊。
纪平安点了点头：“好，那就他们俩。你让他们准备下，晚上火车随同我母亲一起离开。”
陈铁峰诧异问：“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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