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战争的战火与流亡的人群,终究是如同浑浊的潮水般,漫延至黑石村这个边陲小村。而在这凡俗战争的硝烟之下,更隐藏着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两个月里,村子里的流言早已变了风向,人们交头接耳、面带忧惧地讨论的,不再是远方那两个王爷谁胜谁负。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几个外来的行商和本地闲汉凑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
“你听说了没?东南域那边,邪乎事儿一桩接一桩!”一个满脸风尘、像是跑惯了江湖的商人神秘兮兮地说道,眼神里带着跑路人特有的惊惶。
“唉,你才知道啊?”另一个瘦高个接口,脸上是藏不住的后怕,“好几个村子,听说人死得干干净净,那模样……根本不是打仗死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就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瘆人得很!”
“何止是村子!”一个稍微见过点世面的货郎补充道,声音发颤,“东南域那个顶厉害的天剑门,知道吧?仙人们都打起来了!我远远瞧见过一次,我的娘嘞……天上是黑乎乎、看不清模样的影子,还有那种绿油油、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的鬼火!那阵仗,根本不是凡人能掺和的!”
“你这算啥……”又一个看起来像是从更东南方向逃难来的汉子,啐了一口,脸上满是厌恶与恐惧,“我老家不远的一个庄子,就叫溪木村,没了!全没了!也不是军队干的,就是……就是不知道被什么鬼东西给‘吃’干净了!地上连滴血都没有,可那味道……呕……我远远看了一眼,三天没吃下饭!不然老子为啥跑到这山旮旯里来?”
这些光怪陆离、一个比一个惊悚的流言,就像是无形的水滴,悄无声息地渗入黑石村这片早已不再平静的土地。
罗大山蹲在自家院门口,默默地磨着那把已经雪亮的柴刀。村民们的窃窃私语如同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他的心上。他粗糙的手掌紧紧握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吸干……绿火……邪乎……”
这些词语在他脑中盘旋,最终都不由自主地汇聚成一个方向——他那躺在屋里,如同空壳般的儿子,罗修尘。
罗修尘的异样,终究是像另一种无形的瘟疫,随着这些流言的扩散,再次笼罩了罗家草屋。村民们看这里的眼神,又回到了七年前那般,充满了恐惧、疏离和无声的指责,甚至比那时更甚。
他们不敢靠近,仿佛那低矮的草屋里藏着什么比远方那些“吃人”的邪物更可怕的东西。
草屋内,油灯如豆。柳惠惠坐在床边,握着儿子冰凉的手,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绝望。罗修尘依旧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面色异样红润,对窗外世界的剧变与母亲的悲伤毫无所觉。
……
与此同时,玄松观,枢机堂。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清岳真人端坐上位,面色沉静,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下方,数位长老位列两侧,皆是面色严峻。
堂中,风尘仆仆的程锐正躬身汇报,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惊悸:“掌门,诸位长老,弟子奉命前往核查东南域流言,所见……远超想象!”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仍能闻到那噩梦般的味道,“溪木村、黑沼镇、刘家坡……共计三处村落,确已化为死地!鸡犬不留,生机绝灭!”
“死者状况……并非兵刃所致,也非寻常魔功吞噬。其状……极其诡异,仿佛全身精血魂魄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干吸尽,只余枯槁皮囊与残存衣物。现场残留魔气……至阴至寒,却又驳杂混乱,充满了某种贪婪、扭曲的吞噬意蕴,与我等以往所知的任何魔道功法皆不相同!”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弟子……弟子以‘溯源回光术’勉强窥见一丝残影,行凶者施法时伴有……惨绿色邪火,能灼烧神魂感知。其手段之酷烈,目的之莫名,绝非寻常!”
程锐的汇报,如同重锤,一字字砸在殿内所有人心头。流言被证实了,而且情况比想象的更诡异、更恶劣!
一位长老须发微颤,沉声道:“魔灾竟是真的!而且如此酷烈!这些魔孽,当真毫无人性!”
清岳真人面色沉静,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化不开的隐忧。他已知晓罗修羽家中变故,任何与“魔”相关的风吹草动都令他警惕。然而,程锐带回的消息模糊,并未显示出魔族手段有针对性的升级。
“魔灾如此,不可轻忽。”清岳真人开口,“传令,东南域巡狩队伍增加三组,扩大巡查范围,遇魔即斩,务必保境安民。同时,传讯各方友宗,通报此事,共同留意边境魔踪。”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大殿。那少年体内的诡异和其可能引来的麻烦,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本座需亲自往东南域一行,查验情况。”
众长老虽觉得掌门亲赴边境有些兴师动众,但想到近来魔氛不靖,也未多言。
一道青色遁光悄然离观,直奔东南。清岳真人尚不知,他基于有限情报的判断,已然慢了一步。他此行更重要的目的,是亲自确认那少年的状态,而并非仅仅为了边境的“疥癣之疾”。
而黑石村的村民们还不知道,他们口中那些来自远方可怕的流言,其所描述的正主,其带来的血腥风暴,正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来。
罗大山磨刀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的天际,那里似乎总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那风,已带着血腥与邪异的气息,吹到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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