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书店后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轻响合拢,像最后的退路被彻底斩断。冰冷密集的雨点瞬间打透了曹诗琪单薄的衣衫,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将那个用油布包裹、仿佛还带着母亲指尖温度(抑或是她濒临崩溃的幻觉)的笔记本死死捂在怀里,像护着最后一簇在狂风中摇曳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火种。
巷子又深又窄,两侧是高耸的、斑驳的旧墙,雨水顺着墙皮剥落处蜿蜒流下,在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汇成肮脏的细流。远处城市主干道的喧嚣被雨幕和曲折的巷道扭曲、削弱,只剩下一种沉闷的、无处不在的嗡鸣,以及她自己急促奔跑时,湿透的鞋底踩在积水里发出的、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的“啪嗒”声。
别回头!老周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神经。
她不敢回头,拼命向前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怀里的油布包裹硬硬的边角硌着她的胸口,每一次颠簸都提醒着她——这是母亲留下的,可能关乎所有真相,也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东西!
巷子似乎没有尽头,在黑暗中扭曲延伸,像一个巨大的、湿冷的迷宫。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其中的老鼠,盲目地奔逃,却不知道猎手是否早已在前方张网以待。
脚步声!不是她的!
身后巷口的方向,隐约传来了不同于雨声的、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压低嗓音的、模糊的呼喝!
他们追进来了!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几乎能感觉到那些充满恶意的视线穿透雨幕,钉在她的背上!
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巷子在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继续延伸向未知的黑暗,另一条则拐向似乎更靠近江风呼啸的方向。
江边!老周说过,往江边跑!
她毫不犹豫地拐进了那条通往江边的岔路。这条巷子更窄,两侧堆满了废弃的杂物和散发着霉味的垃圾桶,几乎仅容一人通过。雨水在这里汇聚成了更深的积水,没过了她的脚踝,冰冷刺骨。
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似乎更近了!他们显然也发现了她的踪迹!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前方巷口隐约透出了一片相对开阔的、被江对岸灯火映照得有些朦胧的光亮!快到江边了!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狭窄的巷道,踉跄着踏上滨江步行道湿滑的石板路面。冰冷的、带着浓重水汽的江风如同巨掌般迎面拍来,几乎让她窒息。宽阔而幽暗的江面在眼前展开,雨水砸在水面上,激起无数细密的水花,发出永不停歇的、沉闷的哗响。
这里相对开阔,但并非安全。步行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孤独的路灯在雨幕中投下一个个昏黄而模糊的光晕,反而更添了几分鬼魅般的气息。她无处可藏!
她慌不择路,沿着江岸踉跄奔跑,目光急切地扫视着周围,寻找任何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桥墩下?灌木丛?还是……
她的目光锁定在几十米外,一个伸向江面的、废弃的小型货运码头。码头上堆放着一些蒙着防水布的货物和生锈的集装箱,像一片在雨夜中沉默的钢铁废墟。
那里!或许可以暂时躲藏!
她咬紧牙关,朝着码头的方向跑去。湿透的裤腿紧紧黏在皮肤上,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身后的追兵似乎也冲上了步行道,脚步声和呼喊声在空旷的江边被放大,清晰地传来!
“在那边!”
“别让她跑了!”
她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冲上码头湿滑的水泥平台,钻进那些集装箱和货物堆形成的狭窄缝隙里。黑暗中,铁锈和江水腥臭的气息混合着雨水,令人作呕。她找到一个由两个巨大集装箱夹角形成的、相对隐蔽的角落,蜷缩着身体蹲了下来,将整个人尽可能埋进阴影里。
怀里的油布包裹被她紧紧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冰冷的触感隔着湿透的衣物传来,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跳稍稍平复了一丝。
脚步声逼近了!不止一个人!他们登上了码头,沉重的靴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手电筒的光柱像探照灯一样,在集装箱和货物堆间来回扫射,切割着浓稠的黑暗和雨幕。
“分头找!她跑不远!”
“妈的,这鬼天气!”
粗鲁的咒骂声和搜寻的动静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秒,那刺眼的光柱就会照到她藏身的这个角落,将她彻底暴露。
曹诗琪屏住呼吸,连牙齿打颤都强行忍住,整个人缩成一团,恨不得能融进身后冰冷的铁皮里。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进脖颈,冰冷黏腻,她却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耳朵上,捕捉着外面那些索命般的声响。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缓慢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搜寻的动静在附近持续了一会儿,手电光几次从她藏身之处的前方扫过,最近的一次,她甚至能看清光线中飞舞的雨丝和对方靴子上溅起的泥点。
万幸,这个夹角足够隐蔽,他们似乎没有发现。
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朝着码头的另一端移动,似乎认为她可能往那个方向逃走了。
曹诗琪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依旧不敢动弹,也不敢大口呼吸。她知道,危险并未解除,他们很可能还会折返,或者留下人看守。
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空隙!
颤抖着,她借着集装箱缝隙间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低头看向自己怀中那个油布包裹。母亲留下的……最后的讯息。
她小心翼翼地、用几乎冻僵的手指,一层层解开被雨水浸得有些发暗的油布。里面露出一个硬壳的、封面是深蓝色仿皮革材质的笔记本。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磨损,颜色褪色,但保存得还算完好。
封面上,没有文字。只有右下角,用银色(如今已有些氧化发黑)的墨水,绘制着一个极其简洁而优美的符号——一个无限循环的“∞”符号,与一枚简约的指环图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永恒之环!
这个符号,与那枚戒指的设计理念,与母亲设计本上的风格,一脉相承!
曹诗琪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颤抖着,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扉页上,是母亲林晚那熟悉的、清秀而有力的字迹。只是,这字迹不像设计本上那般工整,带着一种急促的、仿佛在极度不安状态下书写的潦草和力度。
【如果我遭遇不测,请将此笔记本交予我的女儿,曹诗琪。】
【林晚绝笔。】
【日期:2009.11.03】
2009年11月3日!
这个日期,就在母亲仓促离开南江、返回老家之前不久!这是她预感到危险时写下的!是真正的遗书!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曹诗琪!她强忍着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哽咽,用冰冷颤抖的手指,翻向了下一页。
**【2009.10.25 阴】
【他们逼我签了协议。买断了我所有的心血,包括‘永恒之环’。沈屹舟……他看着我签字的眼神,那么冷。我知道,我们之间,完了。不仅仅是感情,还有……信任。】
【2009.10.28 雨】
【苑苑来找我,她很激动。她说她发现了沈兆安的秘密,关于‘锦瑟年华’项目最初那笔巨额资金的来源……她说那笔钱不干净,牵扯到一桩很多年前的……旧案,好像和一个失踪的会计师有关。她要去质问沈兆安,我拼命拦她,她根本不听!她说她爱沈屹舟,不能看着他被他父亲拖下水……她疯了!沈兆安那个人……太可怕了!】
**【2009.11.01 夜】
【苑苑失踪了。电话打不通,哪里都找不到她。我去了沈家,沈屹舟不在,沈兆安……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他警告我,不想像苑苑一样消失,就立刻滚出南江,永远别再回来,永远闭嘴。】
【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2009.11.02 凌晨】
【我偷偷去找了周伯伯,把一些不敢带在身边的资料和这个笔记本托付给他。我不敢报警,沈兆安手眼通天……我只能逃。】
【苑苑……你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
【沈屹舟……你知道你父亲做了什么吗?你还是……和他一样?】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后面只剩下空白页。
母亲的字迹,充满了恐惧、绝望和对妹妹苑苑下落的担忧。她证实了曹诗琪最坏的猜想!
苑苑发现了沈兆安涉及非法资金和可能更严重罪行的秘密,要去对质,然后失踪(几乎可以确定是被灭口)!
母亲因为知情和可能拥有的证据,被沈兆安死亡威胁,被迫仓皇逃离!
沈屹舟……他在其中,至少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默认者?参与者?
冰冷的愤怒和巨大的悲伤,如同岩浆和冰水在曹诗琪体内交织、冲撞!她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何郁郁而终,明白了苑苑为何沉尸江底,明白了沈屹舟那沉重的痛苦之下,可能隐藏着怎样无法言说的罪责与恐惧!
这个笔记本,就是母亲用生命留下的、指向沈兆安罪证的、最直接的控诉!
就在曹诗琪被日记内容冲击得心神俱裂之时——
“哐当!”
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猛地从她藏身的集装箱外侧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男人粗鲁的吼声:
“这边有动静!”
“出来!看到你了!”
他们折返回来了!而且发现了她!
曹诗琪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将笔记本塞回油布包裹,死死按在怀里!她绝望地环顾四周,这个角落已经无处可逃!
手电筒刺目的光柱,像一把利剑,猛地刺入了她藏身的缝隙,精准地笼罩了她蜷缩的身影!
“在哪儿!蹲下!不许动!”
几个穿着黑色雨衣、面容凶悍的男人,手持棍棒,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一步步逼近。他们的眼神,在雨夜和手电光的映照下,如同嗜血的野兽。
曹诗琪背靠着冰冷湿滑的集装箱壁,退无可退。怀里的油布包裹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也像她的催命符。
她看着那些逼近的、充满恶意面孔,看着他们手中反射着冷光的棍棒,一种濒死的绝望,混合着得知真相后巨大的愤怒与不甘,在她眼底疯狂燃烧。
难道……真的要像母亲和小姨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冰冷的雨夜,沉入这无尽的江底吗?
不!
她猛地抬起头,雨水和泪水混合着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那双酷似林晚和苑苑的眼睛里,却迸发出一种她们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
她死死盯着那些逼近的恶徒,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却清晰无比的呐喊,声音穿透雨幕,带着血泪的控诉和最后的宣战:
“告诉沈兆安——”
“林晚和苑苑的债——”
“他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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