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穿戴整齐。路过外间时,瞥了一眼软榻。
沈亦舟睡得毫无形象,薄被被踢开大半,一条长腿耷拉在榻沿,锦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头发凌乱地铺在枕上,俊美的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的红晕,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做了什么美梦。
沐颜汐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替他重新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并未惊扰他的好梦。
她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水汽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庭院中,楚无妄已然抱着剑,在晨曦微光中静立,进行着他雷打不动的晨课。
感受到沐颜汐的目光,他微侧过头,对她极轻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沐颜汐也未打扰他。
她向候在院外的管家简单交代了一句“出去走走”,便独自一人,踏着青石板路,朝着庄外走去。
她素来喜欢清晨的宁静,正好可以独自逛逛这云梦泽畔的晨景。
然而,沐颜汐前脚刚走,后脚“锦棠院”的房门就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
苏欢棠探出她圆圆的脑袋,脸上带着难得早起的兴奋和一丝困倦。
她昨日睡得早,又吃了沐姐姐给的“神药”,一早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肚子也完全不难受了。
她想着昨日沐姐姐烤的那些美味,又想起弟弟说过望云城早市的繁华和各式早点,便心血来潮,想拉着“仙女姐姐”一起去逛早市,尝尝那些她只在府里听过、却很少亲自去吃的街头小吃。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精心(自以为)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她觉得最活泼可爱的樱草色齐胸襦裙,还让丫鬟给她梳了个俏皮的双环髻,缀上了几朵新鲜的粉色小花。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枕霞阁”外,正准备敲门给沐姐姐一个惊喜,却见院门虚掩,里面静悄悄的。
她探头一看,只看到空荡荡的院子和在另一边练功的楚无妄。
“沐姐姐呢?”苏欢棠一愣,拉住一个正在打扫庭院的小丫鬟问道。
小丫鬟怯生生地回答:“回大小姐,沐姑娘一早便出门了,说是去外面走走。”
出门了?!
苏欢棠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一股被“抛下”的委屈和失落涌上心头。
她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地面微微震动),扭头就对着身后两个跟着她的贴身丫鬟发脾气:“都怪你们!磨磨蹭蹭的!梳个头都要半天!现在好了!沐姐姐自己出去了!不等我了!”
两个丫鬟吓得低下头,不敢吭声。
她们哪敢催促大小姐啊?
苏欢棠越想越气,也顾不上什么早市不早市了,她现在只想立刻追上沐姐姐!
“我要出去找沐姐姐!”她说着,提起裙摆就要往庄外冲。
“大小姐!不可啊!”管家闻讯赶来,急得额头冒汗,连忙张开手臂拦在院门口,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小姐,您身份尊贵,这庄外鱼龙混杂,夫人早有吩咐,您不能独自外出啊!万一磕着碰着,或者遇到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您,老奴万死难辞其咎啊!”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苏欢棠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
她长这么大,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想去的地方也从来没有去不成的(虽然大多是在自家庄园里)。
此刻她一心只想追上沐颜汐,谁也拦不住!
她仗着自己体型“优势”,不管不顾地就往门外挤。
管家一个干瘦老头,哪敢真的用力阻拦这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只能虚虚地挡着,急得直跳脚,嘴里不住地喊着:“大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啊!”
两个丫鬟也慌忙上前,试图拉住苏欢棠的衣袖,却被她不耐烦地甩开。
“滚开!别拦着我!”苏欢棠娇叱一声,圆润的身体爆发出与她体型不符的蛮力,硬是冲开了管家和丫鬟的阻拦,像一只脱缰的……呃,圆滚滚的小马驹,噔噔噔地跑出了枕流庄的大门!
“哎哟!我的大小姐诶!”管家看着苏欢棠消失在庄门外的背影,捶胸顿足,差点老泪纵横。
他不敢耽搁,一边吩咐庄丁远远跟着保护,一边火烧屁股般地跑去“揽月轩”找还在宿醉中呼呼大睡的苏岑。
两名丫鬟也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提起裙子追了上去。
苏欢棠冲出庄子,来到通往望云城的官道上。
清晨的官道行人还不多,她四处张望,哪里还有沐颜汐的影子?
她心里更委屈了,但又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她想起弟弟说过,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望云城最热闹的西市。
说不定……沐姐姐是去那里了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苏欢棠赌气般地,迈开步子,朝着望云城的方向走去。
两名丫鬟气喘吁吁地追上她,苦着脸在一旁劝,她却充耳不闻。
起初,走在官道上,偶尔遇到几个早起的农夫或行商,虽然会对她这过于圆润的体型投来惊讶的目光,但大多只是好奇地看一眼便匆匆离去,并未多言。
苏欢棠还记得母亲的话——“别人看你,是觉得棠儿可爱,有福气。” 她甚至还对那些看向她的人露出一个自以为甜美可爱的笑容,弄得对方莫名其妙,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
然而,当她踏入望云城西市的瞬间,一切都变了。
清晨的西市,已然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挑着担子的小贩高声吆喝,早点摊子蒸腾着白色的雾气,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
摩肩接踵的人流,形形色色的目光,瞬间将苏欢棠淹没。
她这身华贵精致的樱草色襦裙,与她过于惊人的体型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像一颗滚入砂砾的珍珠(或者说,是一块滚入鸡群的……玉?),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起初还是好奇和惊讶。
“嚯!这姑娘……真……真富态!”
“谁家小姐?这身形……少见啊!”
“穿得倒是挺贵气,就是这……”
渐渐地,那些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讥诮,甚至……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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